太疏忽大意了,这是我下了火车的第一感觉,只带着一个xx路xx号的地址就敢在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跑过来,我真的是…太后悔了!
虽然来之前已经说好在出站口等,但是我完全忘记了上海是繁华庞大远超我们那个小县城几百倍的魔都!这样一个城市的火车站当然应该是与其身份相等的繁华庞大,而这样的火车站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出站口呢?
当我下了火车看到两条人流涌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时我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抑制着心中想要回到车上让她把我带回家的强烈冲动,带着一丝侥幸向着最大的一条人流走去。两个出站口应该也不会太难找吧?我这样想着也就稍微安心了一点,只是,这安心只坚持到下了月台便转为巨大的心慌!隧道的墙上贴着两幅巨大的指示牌,一张上书:七八号出口往左,另一张上书:三四号出口往右。
隧道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巨大的指示牌用红蓝两色的霓虹灯装饰着,上面贴着的上海市的宣传画被灯光映衬的通透明亮鲜艳异常,不似死物倒像是上海某处的景物被人直接放在此处。
我拎着行李站在灯下,不知所措。身上沾满了火车上难闻的古怪气味和各种颜色的灯光,头发乱糟糟的绑在脑后,心中满是懊恼。
我想我现在一定像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乡下青年,还没直面这座城市便已经拜倒在她巨大的辉煌面前。当然,虽然我一直极力掩饰,却也一直因为自惭形秽而被挫败感所笼罩着。
当我意识到已不能在此地站下去后,时间已过去了数分钟,身后也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旅人,我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拖着行李挪开了一些,看着这些与我同样对此地陌生的旅人,竟觉得有些莫名的安慰。
当然此事与我没有半分好处,我依旧要面对至少八个出口的抉择,这对于我来说是个灾难。我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从来没有过的运气和老天吝啬慈悲上。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小白兔,点到谁就是谁!睁眼一看,手正好指在左边。左边,第七八个出口的方向!七或八已经不用选了,毕竟我是来找工作的又是女孩子,要妻不是太多余?要发!要大发!
上海果然是个特别的城市!我站在出站口吹着冷风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想:同是南方,人家某海边小城还在做防晒措施的时候她的风里竟然有了丝丝寒意。我由衷的羡慕着上海的姑娘,她们穿着或薄或厚时尚靓丽的衣服,轻松愉快的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毫不顾忌阴沉的似乎随时会滴下雨来的天空,驻足街边谈笑风生。整座城市因她们而美丽繁荣又回报她们以舒适惬意,将自己的温暖善意尽情的呈现给她们使她们在城中生活的如鱼得水。而我是陆上的鱼,面对陌生的大海我只有深深的自卑与恐惧。
等了半个小时后,我的耐心已经耗尽,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空我就决定放弃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更何况,以这么狼狈的形象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等人实在是一件大伤脸面的事,虽然并没有人在乎。
但举目四望,我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
找人问路吧,我对自己说。
但我不知道行色匆匆的人是否有时间停下来为我指路,也不知道交谈的人会不会因为我的打扰而不耐烦。我懦弱,害怕被拒绝,更不敢去尝试。我在心里不断的催促鼓励自己,眼睛四处张望着寻找可以下手的目标,每寻到一个人我便在心里模拟他的反应,最差的不过是得到一个漠视,但若我是幸运的,恰好他人很热心又知道此地,我便能很快的达到目的地而不用在此傻等下去,我甚至想象的一下当我到达后等待的人是何等惊讶,只是,当我想完后才发现,他人已走去很远了,我很难提着行李再追上他。
我无法不为自己的无能羞愧,我自视甚高,却连问个路都办不到,以后又怎么能在这里找工作?痛定思痛之后我决心不再瞎想,提起行李便往对面巡逻的警察走去,这时,我是由衷的感谢着政府的,至少警察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稍近一点,我便见一人拿着纸条在对他说着什么,警察并未回头,边走边带着怒气大声道:你去那边坐一号地铁!
我目不斜视的从他们旁边走过。
唉,那里有个肯德基,我还是先吃个饭,看能不能蹭个网吧。
可惜,网络需要手机号码登录,而我在离开前就将号码扔掉了,现在是真正的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了。
问路吧,唯有此计可行!
我磨磨蹭蹭的过去,拿出手机指着里面的地址小声的问道:去xx路是不是坐一号线?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机,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吧,你穿过这个广场可以做一号线,你问下地铁的人。
哦,哦,谢谢!我感激的道着谢,拿着行李不安的走着,一边反复的听着与婆婆的语音聊天记录,再三确认她说过坐一号地铁之后我稍稍安心了一些,一刻不耽误的往地铁口赶去。
地铁口旁站着几个拉客的司机,嘴里不断吆喝着一些地名,眼睛在行人身上扫视,不放过任何一点仿徨的神色,他们早已按耐不住,磨刀霍霍的包围着迷途的旅人。
我努力表现出对此地很熟的样子从他们旁边走过,顺着地铁站长长的楼梯一直往下,停在了大厅里的线路图旁,在密密麻麻的地名上一个一个的寻找我要去的地方。埋头苦找了三遍之后我终于确认上面并没有我要去的地方,我欲哭无泪,不得不放弃这张线路图,转身在大厅搜寻着能给我指路的有缘人。
可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xx路。
有人知道才有鬼了!我在心里暗骂,埋怨着那边的人给地址也不给详细一点。没办法,只能坐那些黑心司机的车了,我一边爬楼梯一边盘算着身上的钱够不够他们宰却又有些不死心。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一位站在楼梯上休息的阿姨:您知道xx路吗?
阿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用纸巾在白白胖胖的脸上擦了一把汗后对着我的手机仔细的看了起来,用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道:知道的呀,坐一号线去xx镇在坐公交就到啦,好像有两个公交到这里吧,我就住在附近,也经常去玩的呀!
我一阵狂喜,忙不迭的道谢:真是太感谢您了,您要不跟我说,我真不知道还要找多久呢。
没关系的呀,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也是坐一号线!说着,她吃力的提起行李往下走。看样子她是从外地刚回来,一只行李箱上面还摞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超大号方便袋,行李箱的拉杆被拉到最高处,两个方便袋被两条白色的绳子绑在拉杆上。看的出来,把这一堆行李拖到这里来让她颇费了一些功夫。
既然受她恩惠,我自然要涌泉相报,忙拉住她的行李道:我来给你拿一点。
她显然累的不轻,也就不客气了,一边将方便袋取下来递给我一边絮絮叨叨的解释:我去北京玩,刚回来,这都是给亲戚带的特产,这是给谁谁谁带的,这是给谁谁谁带的,这么多亲戚,你要是不每个人都带一点也不好是吧?
我的听力不是很好,在这种嘈杂的地方就更差了,她说了半天我却只听见几句,当然我也不感兴趣更没心思去听,只是时不时的附和着她,这种附和没诚意到让我尴尬不已。上海人的热情让我措手不及,我不愿这么可爱的一位阿姨感到自己的热情被轻视,却囿于语言上的贫瘠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来回报这份热情。于是,在上车及换乘的时候我接过她手中所有的行李在地铁站多如牛毛的楼梯上飞奔着。
她感动不已,一路上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然后我们在互相感谢中上车又在互相感谢中道别。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忐忑,虽然已经跟阿姨确认了几遍,但在嘈杂的环境中我依然没有听清楚到站之后该从哪个出口出来,出来后又该坐几路公交。但范围缩小到一个镇之后要找这个地方应该会容易不少,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上海有两条xx路。
出了站之后我就放弃了坐公交的想法,几番交涉之下以25元的价格找了个摩托坐了上去。摩托风驰电掣的跑了起来,迎面而来的狂风把我的头发吹的更乱了,我无暇顾及它,睁大眼睛在街道上搜寻着xx路的路牌。在摩托跑了十来分钟后我才看到相似的路名,说它相似是因为它们首字同音不同字,我不满的想:她该不是发地址还打错字了吧?在摩托停下之后我便知道她确实是打错字了。
但,在看到店里忙碌着的熟悉身影时,我终于放下心来,总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