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难得有这么温柔的夜雨,尤其是在城郊的灯光,照得街道格外温柔,忍不住踟蹰在这样的红绿灯路口,等灯等灯等灯,沉醉不知归路。
或许是因为之前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北方的雨不够缠绵,于是它很不服气地在我回到郊区的时候降下了这场雨,布置好了场景,渲染好了夜色,调好了灯光,就等我走进这样的夜幕,忘记了还要回家写作业。
首先竟然想到的是蒋捷的《听雨》(幸好不是先想到刘德华的《冰雨》: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1267年,元灭南宋。宋元之际的词人,经历了这一沧桑变故,其国破之痛、家亡之恨,都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出来。其中,蒋捷是颇有代表性的作家。
老年的时候,他在潦倒中“夜阑卧听风吹雨”,与辛弃疾的壮心不已不一样,他已经一心向佛,所以写出来的雨声苍凉沉郁,颇得老杜之神韵。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彼时年轻,少年不识愁滋味,夜夜笙歌,白马啸西风。少年的雨,酣畅淋漓,让人开阔宁静。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现在的我应该正值壮年吧?然而没有跑马的汉子,不够威武雄壮,只有了大肚腩和双下巴,有了江湖游历。看过南方的雨,也看过北方的雨,看过山里的雨,也看过海边的雨。
那些滴在心头的雨,点点滴滴,都揉碎成细碎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晕染在这个雨夜。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壮年的时候想象着老年的雨,总抱着几份侥幸和庆幸,那时候应该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吧?不像现在,总会生发,总会隐喻,总会伤春悲秋,空自矫情。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句话颇有苏轼的味道: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把栏杆拍遍,把风景看遍,回过头来,无非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江湖夜雨十年灯。遥想古人胸襟,常为之神往。可惜空有嗟叹,一支秃笔,不能穷尽心头感慨之万一。唯有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百无聊赖地等灯等灯等灯。
唐突了这样的美人,辜负了这样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