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名字叫魏二未免不像是真的,实际上我的室友真的叫魏二,我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改过名,他的嘴巴没有动静,仿佛他从小到大都叫魏二,我当然不相信,不过我也就没再追问。
魏二这个人平时特别宅,还不太讲卫生,衣服就像长在了身上,一走一过都弥漫着酸臭味。他经常狡辩这不叫脏,这叫文人的随性。更绝的是我这个室友半个月才洗一次澡,按照他的话叫节约水资源。我申请过换寝,但被导员以没有合适的房源给拒绝了。我只好接着住去,和这么奇葩的人住在一起
不过虽然他这么脏,和他相处长了,我发现还蛮喜欢他的,主要是喜欢跟他聊天,有意思,嘴里总是说着哲学家或者作家,一副与现世隔离的态度。他还给我看他写的诗,我不懂诗,听他读诗就跟听笑话一样,解闷儿用的。因为我平时总“嗯嗯”,他就以为我是认同他。譬如在四月份的时候,他给我念过一首这样的诗。《西红柿》
西红柿比番茄更好听
更适合写进诗里
筐子里有三个西红柿
那是我饭后的水果
不是今晚的蔬菜
吃完晚饭之后,我吃了
三个之中最小的一个
山上自种的西红柿
也并非是甜的,如同
被误解的乡村生活,藏在
劳作之中,味道和它的果实一样
我明天的劳动就是去山里
摘更多的西红柿,运到山下的家里
一些榨成果汁,或者吃掉
剩下的会被画成静物画
他说这是根据他自己的生活写的,让我看一看,我不懂诗,而且那天因为和人闹了点不愉快所以就没好气儿的说“真好,杰作啊!”。他的脸上明显挂不住了,但还没崩掉,反而说了句“写着玩儿的,写着玩儿的。” 这倒也像他平素的说话方式,即使是内心有什么真实想法,或者不满,嘴里说出来也像“我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没有当真”。但是如果你真的看了他当时的那张脸,你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
这种情况是当他追求一个女孩失败之后,他那样的情绪就更重了,什么都无所谓似的。我不希望他过分沉迷幻想的世界了,不是说我和他关系如何,只是这样不值当的。所以我借着给他赔礼道歉的一点由头,拉他一起去饭店喝酒了。
在饭桌上我苦心劝他回归正常的生活,“你这么咬着牙,努着劲儿,人家也不一定要答应你,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兄弟。”无非就是往将来,未来身上靠,觉得他不该如此。魏二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跟我说酒一箱就好了,多了会醉,其实呢,没喝完我们就醉了。他给我讲死,说他自己是个废人,像蛆一样地活着,没有什么希望。情绪倒没多激动,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
“陈安,陈安我给你说,自杀是严肃的行为,要“沐浴斋戒”,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还说洗完澡舒舒服服地去死,才算对得起自杀这一举动。”我两眼通红,听着他这样无心的话,当然即使是醉了(至少在我看起来他是醉了),他的话总还要加上句“当然这是开玩笑的”。我就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我俩碰了碰杯子,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时间大概过了两个月,他主动请我一起去“月亮城”洗澡。这两天学校澡堂坏掉了。所以洗澡都要出校门,要么去月亮城洗澡,要么去大众浴池洗。月亮城要贵一些,当然配套的服务也好。他这次肯放血请我,我不答应实在不好,所以我换好衣服就和他一起去了月亮城。
我不是没和他一起洗过澡,但都是在学校的公共澡堂。他也都是浮皮潦草地泡两下就出来了,我还要搓几下,所以我尽量不和他一起洗,他洗的快老是要等我,这回情况有所不同,还让我帮他搓背,头发都洗了两遍,更奇怪地是他竟然连脚趾缝都仔细搓了,还带了指甲刀把指甲剪个干净。仔细地不像他。这一次洗澡大概花费了三个钟头,期间搓澡师傅啪啪啪啪地打着有节奏的肉鼓,我听这个消磨时光,看着他把两只耳朵耳朵里里从里到外拾捯了一遍,像是清洗刚挖出来的土豆。
从澡堂出来天就黑了,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我就说“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肚子有点饿了。”
“噢,我还不饿,你自己去吃吧,我想去公园转转,呼吸新鲜空气”。我看他没有那个心思,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准备回寝室点外卖吃,走到半路我发觉事情不妙,跑回原处,魏二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