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百般争取与要求下,我的大哥才不得不接收下我,并同意带我到灰龙河湾儿和他一块去拉土。
大哥说,二弟去也可以,只因路太远,来往得跑跑腾腾的,怕跑伤了妳,咱妈又要骂我猪脑子,事先没把事情想周全哩!
我说,大哥你只管拉车走吧走吧!我的事儿我做主,不关妳的事儿!我不是刚说过,咱妈的好些无端责骂妳,都是不正确的,是极其武断,强暴与荒唐的!又是极其强辞夺理与错误的,若因我的事儿并当着我的面而责骂大哥妳,我头一个反对她,妳不信让咱妈试试!
大哥急了,说老弟妳…妳让我把话说完妳再说行不?!
我点点头同意,说大哥妳说妳说吧!我不会干涉和阻挠妳的正常言论的自由的!
大哥笑道,老弟赶明儿当官了,也一定是个开封府的老包,大青天大清官儿哩!
诺事儿我还没往心里搁,也不感兴趣,还从来没想过哩!大哥这么一提…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真的好好思考思考哩!我说。
大哥自言自语,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就当为老百姓谋福祇的好官儿!得时时处处体量到底层民众的疾苦,象广大人民每天的吃饭啦穿衣啦什么的,都要考虑。最好做到与老百姓同呼吸共命运,同甘共苦同舟共济,不搞特殊化始终不脱离人民群众,最好不要坑害骨肉同胞,不作伤天害理的事儿,少夺人衣做地衣,多多改善人居环境,舍身忘已,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仕俱欢颜我独受冻死亦足!…
我一听我大哥这么高境界高层次地尽情发挥而无拘无束,就笑得咯咯声响,笑得格外心满意足,此时外人望我的形容,一准是合不拢了嘴儿又双眼迷挤成了一条缝儿得意忘形的那种样子,我乐不可支地连连回大哥道,中啊中啊大哥!咱当大清官不当糊涂七品芝麻官儿…咱赶紧去拉土去吧!
看大哥的正常发挥与听大哥阐述他自己的正确观点,我心里自然高兴。一是我知道大哥在上学时照本念经,把白居易先生的《卖炭翁》与杜甫先生的《茅庐为秋风所破歌》的主要精髓都潜移默化尽融化到他的血脉里了,知大哥他在上学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二是针对大哥的虔诚说辞及他那说话的意境与神情,大哥他是早把我(假定)当成做了大官的人儿才那么掏肺掏肝推心置腑说上一番话的。我不想破坏大哥偶然才营造的大好意境,也不想一语点破他话里尽是引用,净是别人的观点没自已的独立意念…象大哥平时在母亲暴厉的淫威下早变得怯怯懦懦唯唯诺诺的性恪,今儿能这么正常发挥,已是破天荒地难得,也难能可贵了!我才没意图揭示大哥的话语出自哪篇古文呢?因他的几本旧语文书总放在屋内墙的土木洞框里,见他在家时的傍晚,常立在母亲纳鞋底子时点燃的煤油灯一侧,翻来覆去地读,抑扬顿措,慢腾腾地,十分有韵味…趁他不在时,我也会悄无声息地翻动他的旧课本,见划线的部分太多太多,蓝的红的黑的线痕,力透纸背…知大哥他虽天资不很聪颖但他还应算是极好学习追求上进的人哩!
大哥收住话头,说二弟没发现为哥我说话有错的地方么?
没有没有!一点没有。我诚恳地回大哥的话,坚定着我的态度,也算为大哥的心志注入一剂强心因子,帮他树立坚定的自信心与意志!其实,我比大哥的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一母同胞的,血脉总是相同的,若真要比个高下的话,我比大哥,那是席上掉地下,仅强那么一丁点的一小厘儿,说心里揭底的话,我又不是史上过目不忘入耳若刻的天下奇才,对大哥所讲的仅只是听懂个大概要意罢了!
大哥谦逊地说,二弟没上几天学,又常在没有老师上课教育的情况下,我就看出你远比我掌握的知识多得多了,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不是哥说离口,在咱灰龙湾儿真正能说得上有学问的人,实没几个人哩!就拿德光伯陈老师来说吧,也仅只是好数学,正在叶阳一中教得好好的,还国办教师,可不知他咋想哩,只恋那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十几年前头脑一热一念之差一回村,公职早没了,成了村办队办的教师,赶个公分儿算整劳动力,尽多一月才拿三块钱,亏死啦!如此下去再无出头之日,会埋没他一辈子的!…村里老少员们都这么说。
我说我差远了哩大哥!陈老师的事儿咱摆治不了,咱先不说他…咱赶紧去河滩上拉土去吧!
大哥说,我讲的一个条件你还没答应呢!
啥条件?大哥说吧!我迫不及待。
想去,老弟坐空车上,哥拉着你!我哥利利索索地说。
我只一心一意要跟大哥急去河湾拉土,也不加思索,噔噔腾腾腾几个猛跑步就上了平板车,大哥关照我,还专一卷叠了围土用的柵子,拍了拍,如坐凳子一样,让我稳稳地坐了,他才转身,架了架子车,拉了就走。
我第一次坐人力架子车,感觉先是有点腾云驾雾,不一会儿就稳稳当当,再一会儿就觉得舒舒服服美美气气…。忽然,我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乡下轮回放映的一部黑白电影《农奴》,心中猛一噶噔,一掌自击我额,暗自骂道:真是混仗东西!我…我成什么了啦我?一个立起,,又一个鹞子翻身,白鹤亮翅,不顾一切就蹦跳到地面上了,再蹬蹬蹬随惯性前趋了几下才站稳了身子。
我大哥车把一轻一颠,止步停车,回头望,一脸儿纳闷不解的神色,轻轻地问我道,好好地你坐得正稳,怎猛不防又跳下来了呢?歪着脚脖儿了没?
没…没。我不坐啦!大哥不是那强巴奴隶,小弟我也不是那万恶的无人性的奴隶主,非得让妳驮我走不可…那是在奴役人!把人不当人!我不能这么做!
大哥愕然!立那儿久久,才说了句十分悲悯的话:哥懂了,小弟的心太善良太善良啦!
(待续)
12月31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