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下午七点，西边的天际刚开始泛红，炎热的天气依然没有衰减的意向，路上车来车往，靠近城市边的一个加油站因为这炎热的天气，也没几个人来加油，加油站站主小李就直接跑进加油站旁边的空调屋里吹空调看电视了，还时不时的往窗外看看有没有人来加油。
当小李正在看激烈的足球赛时，他的余光扫见加油站外面驶进了一辆红色汽车，很明显车尾破了一个洞，但并没看清车里有几个人。汽车在加油箱前停了下来，小李见势从加油站旁边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但刚走到门口，那辆红色汽车便驶走了。小李失望的在心里说了一句:“不加油停这干嘛，有病吧！”感到外面的热意后，小李反身又进了空调屋。
过了不一会儿，大概八点多，老赵从小李的窗前路过，他低着头，一脸惊恐的面孔，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似乎有些神经了，老赵绕着加油站走了一圈，便又回到自己家了。
老赵是小李的邻居，也是这个加油站的第一个主人，开加油站开了四十多年，由于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的风险，那时他年轻时这个贫困的小县城就他一家加油的地方，因此挣了不少钱，也正是这唯一一家加油站，老赵总是把兑有水的汽油卖给别人，导致别人的汽车和摩托车总是熄火，之后就没人买他的油，而小李看中了这个加油站，便接手了这个名声狼藉的加油站。
小李接手这个加油站已经十二年了，为了挽回信誉，就从没有往油里兑过水，加油的方式也改成现代的自动化的了。而这个加油站，本就是老赵祖传的宅子，在转让加油站时，把宅子一大部分也给了小李，作为回报，要给老赵这个加油站每年营业额的百分之十，老赵就住在这个加油站的旁边角落里的两层小屋里。
老赵为了给自己找事干，就重操父亲的旧业，给逝去的人扎花圈，做寿衣，对于做这些事，他倒是从未偷工减料过，只是自从转让了这个加油站后，他总是有点畏人，行为心惊胆战的。
到了晚上子时一刻，那辆红色汽车又来了，只不过在马路中间停了片刻，又驶走了，小李透过窗户，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看到车上坐了两个人。
小李转过身来看向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写作业的儿子，他的儿子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李正准备让儿子到床上睡时，话还没开口，儿子就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抬起伸向前方，两眼微闭，活似一个僵尸，缓缓的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小李惊讶的跟了上去，只见儿子走进卧室灯都不开就摸到床上躺下了，本以为没什么事的小李，转身也打算再去空调屋里看会儿电视，就突然听到儿子在漆黑的屋里喊着:“我好冤啊～我做错了什么～～”，声音甚是凄惨，令人毛骨悚然。小李吓得面目发青，不过他知道人发癔声不能叫醒，不然就会被吓病。
小李失神的回到空调屋里，想到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也没心情看电视了，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小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晨。
第二天早上，儿子起的比小李都早，看到小李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儿子也没去打扰他，感到他很辛苦。小李醒来后，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问起儿子昨天晚上写作业为什么睡着了，做了什么梦没有，而儿子说，他在写作业时突然感觉到很困，就睡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起来后自己在床上，他就想是爸爸将他抱到床上的，晚上也没做什么梦，只是感觉到嗓子有点干。
第二天一整天，老赵的家门都没有开，直到下午九点多时，老赵才从家里出门，脸色甚是吓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我活不成了。”又是绕加油站走了一圈，边走边念叨。
这天晚上天色昏沉，没有一点风，夜死一般的沉寂，路上也没有一个行人。小李一如往常的坐在空调屋里看电视，大约在子时二刻，那辆红色的汽车再次驶来，停在了加油站的加油箱前，小李也见势走了出去，这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车里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那年龄，似乎是一对夫妻，男人的脸甚是惨白，坐在驾驶位的丈夫递出了一百元的纸币，什么话也没说，小李就给他加了一百元的汽油，过了一会儿油加好了，就下意识的敲了一下车门，提醒车主加好了，小李转身走向空调屋，同时这辆红色的汽车也驶走了，当正准备看看钱是真假时，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下起了大暴雨，小李被吓得一个机灵，看都不看就扔进了钱箱子里。
小李看着窗外下的大雨，便想着不会有人来加油了，就准备一下去睡觉了，突然，他熟睡的儿子又开始发起了癔声:“我好冤啊～我做错了什么～～”。声音如昨天一样凄惨，确切的说和着外面的暴雨声，比昨天更令人毛骨悚然，窗外因为暴雨也看的模糊不清，闪电划过时，在电光下，加油站前似乎站着两个人，他们侧着身子站着，像是在望向老赵家。
不一会儿，儿子的声音变小了，小李拿着手电筒怯懦的走进儿子的房间，儿子的嘴依然小声的嘟哝着，小李用手电筒的余光照着儿子的脸，儿子似乎睡得有点安详了，当小李关上灯时，他看到儿子睁开了眼，黑色的眼球反射着微弱的光，又一道闪电袭来，儿子的脸随着闪电的亮起朝向了小李，儿子瞪着两眼，嘴张得瓢圆，面目狰狞，盯着小李，小李吓得一下坐在了地上，小李从地上起来，失魂的坐回了沙发上，面目僵硬，身体麻木，一整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儿子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满眼血丝，表情麻木，儿子拍了一下父亲，小李惊了一下回了神，并不知道坐在沙发上后发生了什么事。透过窗户，加油站外面围了好多个邻居，小李也赶紧出去看了一下，靠近人群，他发现加油站油箱前有一地汽油，在水泥地的低洼处与水混在一起，他下意识的跑进屋里检查钱箱里的百元钞票，发现那张纸币上画着玉皇大帝，上面写着“天堂银行”以及“天地通”字样。小李这才感觉那辆红色汽车不对，便想去问问老赵是否知道，但老赵家的门紧闭，叫人死活不开门，并且伴随着老赵凄惨而又绝望的叫喊:“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小李看老赵这样，确实是彻底疯了，在他将要转身离开时，天空中落下来一片圆形方孔的黄色纸钱，落在了老赵的门前，和他门口写着“寿衣，水晶棺，花圈，纸扎，骨灰盒制订”的招牌格外相称。
晚上十点多时，老赵再次从家里出来，脸色蜡黄，低着头，边绕加油站走着，边绝望的嘟哝着:“别折磨我了，让我死吧！”然后就又回了他的两层小屋里。
小李看着这场景，说明今天晚上那辆红色汽车还会驶来，便壮着胆子坐在沙发上等他们来，刚到子时，便又下起了大暴雨，等到子时三刻，那辆红色汽车便快速的驶来，在加油站前停了下来，电闪雷鸣中，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对夫妻和那辆红色的汽车，车尾破的地方，在闪电下是黑色的。小李正看的出神，突然身边的儿子手里捧着一根白蜡，烛光缓和，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他的眼睛依然是睁开的，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球反射的幽冥的光，透过门的玻璃望着这对夫妻，那对夫妻在雨中的表情无辜而又悲伤。不一会那对夫妻消失了，仅留那红色汽车在雨里。
到了子时尾，突然听到一声吼叫和着雷鸣，格外凄惨绝望，老赵喊道:“我该死！！！”。随后听到“砰”一声，东西落到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儿子手中的蜡烛也熄灭了，又走回了卧室，那辆汽车也驶离了加油站。
小李这一晚内心不安，但在精神恍惚之间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仍是一个电闪雷鸣夜雨夜，在破旧的加油站外的马路上，驶进一辆银白色汽车。不一会儿，老赵从加油站旁边的房子里撑着伞走到车前，借着加油站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出车里面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很明显是一对夫妻。坐在主驾上的男人从窗户递出一百元纸币，随后老赵走进屋里，过了一会儿，拎了一绿皮桶汽油出来，桶口插了一个漏斗，走到屋檐下，老赵把油桶放下，屋檐上的雨水一条线通过漏斗流到了油桶里。大概三十秒后，老赵拎着油桶走到车前，不一会，半桶油水全顺着漏斗流进了油箱，随后汽车就使离了加油站。
车行驶到一个拱形桥上熄了火，车开始往后滑，男人继续点火，车向前震了一下又熄火了，随即车加速向后滑，男人踩了刹车后动了方向盘，车转弯后滑到了河里，夫妻两人双双溺亡。
汽车在白天被打捞了上来，老赵一群人议论纷纷，老赵说：肯定是雨天路太滑，司机车技不好，上桥的时候侧滑到河里了。人们深以为然。过几天后从加油站的路上走过一群丧仪队，走在前方的自己拿着一个纸扎的红色汽车，在去埋葬逝人的路上，把汽车的尾部碰了个洞。
第二天早上，如他不安的一样，老赵从二楼坠了下来，摔断了脖子，雨水和着血水，染红了老赵的门前，也染红了那片圆形方孔的黄纸钱。第二天早上儿子对父亲说，他昨天捧着根蜡烛走到了门前，看到雨中站了一对夫妻，身边还有一辆红色的汽车。
处理老赵的后事时，小李并不悲伤，他知道老赵经营加油站时，每桶油里都兑的有水，而那天晚上，兑有水的汽油又加了雨水，才酿成了这场灾祸，这对夫妻是来索命，并揭露真相的。
从那以后，儿子不再睁眼睡觉，不再发癔症，那对夫妻和红色汽车也再没来过。但很难让小李理解的是，在黑暗环境中看儿子睡觉的脸，眼睛似乎仍像是睁着的，之后夜里看过很多人睡觉的面孔，都像是在睁着眼睛睡觉，其实都没睁，那闭上的眼睛凸出来，总像是一个瞪大的眼球，看着给人以灵魂深处的恐惧，也许……只是小李惊魂未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