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期的课已过半。每一次上完这个班的课,都有一股爽劲。
这一个班,十一个全是男孩子,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一群假孩子。
七岁的他们依旧对这个世界葆有最初的那份好奇与想象。每一次课都会提出一堆的问题,也会想要和你分享他们脑袋里千奇百怪的故事。每一堂课,教室里都充满了他们响彻天际的声音,生怕老师听不见他们的故事。他们也懂得公共讨论的规则,只是依旧掩盖不了内心想要表达的欲望。所以他们会一边举着手一边嘶喊着: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老师,我有一个问题。然后眨巴着眼睛等你跟他对视。可是,我的眼前是十一个这样的孩子。他们也总是会问我:老师,你为什么还不提问我?老师,我举手举很久了。
其实,每一节课结束后,我都要花一段时间再去回顾我又错过了哪几个孩子的问题。心怀愧疚地继续每一次课。
每一次课都有这样的天使时刻,专注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当然每一次课也都有在大多数人看来是毫无秩序的时刻。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混序结构,而那是孩子世界里天生的装置。至于如何判断是处于学习状态的混序结构,还是毫无秩序的无所事事,那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我只能告诉你这群孩子是前者,容易被误解的前者。
那么为什么我又上了一次要把自己搞崩溃的课呢?得从上面那张工具单说起。
上一次课,我们又开启了新的一轮PBL学习—【教室改造计划】之把教室改造成木作室。上一次课我们一起为我们已有的木作工具做了一张工具单,但是处于五一假期期间导致了一半的孩子没有来上课。而我们的规则又是只有认识了木作工具,完成工具单的孩子才能获得“木工匠”徽章,才能进入进一步的行动中。
那么这一次课我就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真实问题就是十一个孩子处于不同的学习进度与状态中。而我必须在同一个二十平米的空间与同一个90分钟的时间里去面对这个问题。当然我也可以打破和孩子一起定的规则,假装我们都在同一个进度里。
可是,我选择了前者。我想尽可能地还孩子一个真实的学习环境。
一上课,我和孩子聊了我们面临的问题,有些孩子还没办法得到“木工匠”徽章。
东东立马说:“老师,我知道。我这节课的目标很多,我的挑战很大。这节课我要完成上节课没有完成的(工作),也要完成这节课的(工作)。我可以的。”
于是,我们就这样分成了两个工作圈。一边是制作徽章的孩子,一边是制作工具单。
制作工具单的钧壕过来: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做?的确,我直接把纸和笔给到他们手中,并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做些什么。于是,我过去大概用了二十秒的时间跟他讲清楚了要做些什么。又回到了制作徽章小组。
这一边,涛涛徽章制作又失败了。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到一边哭,只是很淡定地说了句:唉,我又失败了。我能再做一个吗?
“不可以。你今天的材料用完了,你可以下次继续努力。”
我又继续我手中的工作和不断地回答孩子泡过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了。问题多得我不知道晚上他们都问了哪些问题。
这期间,东东过来数次:老师你来看看我做的工具单。你看,我这数量写得对不对。
每一次我都是:你等我一下哦。我会过来看的。
两边的孩子互不影响,都投入在自己的节奏里。而我,耳朵要炸,还眼睁睁地看着教室变成了一个“材料爆炸场”。
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专注在解决自己问题的涛涛。徽章失败了,他自己拿了个胶带在拯救徽章。
制作完徽章的孩子立马又进入了练习使用曲线锯的工作中。由于我们所谓的木工室连木板、木工桌都还没有,我们只能想办法来练习。就地取材地用起来教室里的KT板。
孩子们需要在KT板上用彩笔做一个搞怪的脸,然后再用曲线锯锯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我拿起我准备好的作品,问孩子们:你们知道要怎么做奇怪的脸吗?需要我教你们吗?
“不用,我们自己会做。”
KT板自己锯,彩泥自己取,所有的孩子进入的创作中。这时,我终于空出了时间来看制作工具单的孩子了。我也根本顾不上孩子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做。
这期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圣炜迟到了。他何时进入教室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一进来就问:老师我们还有多久上课?下课我要赶紧回家玩游戏。
他很快地做完作品,告诉我说:老师,我完成了。
我看过作品后说:你是着急着做完回家玩游戏吧。我觉得你在应付作品。
然后我就忙着回答其他孩子的问题去了。
过了段时间,他又再回到我眼前。“老师,你看。其实他做的作品是上面倒过来的样子。有四根头发的怪脸。可是当他锯完KT板的形状,他告诉我:我把他变成奥特曼了。你看他的头发更有趣了,就是头顶上那尖尖的。
我们就聊起了迟到。“阿炜,你今天迟到是因为在家玩游戏吗?”
“对啊。我游戏还没有玩完呢。”
“那你有固定玩游戏的时间吗?”
接下来变成了孩子们之间的讨论。
“老师,我来上课前也是在家玩游戏。到了上课时间,我放下游戏就过来大儿童了。”
“我也是有完游戏的。不过我每天玩半小时的游戏。游戏时间过了我就不玩了。”
“嗯,我就都不玩游戏。”
孩子们陆续完成了作品,又开始了即兴的创作。地板上的KT板开始变成了枪,变成了刀。
“做完的同学可不可以先把地上的东西整一整呢?”
东东蹲下去收起了笔,仔仔开了门出去拿了扫把,啊炜捡起了地上的碎片KT板。但,边整理着又一边变成了游乐场。
“看,我的枪。”
……
在一片战乱的游乐场中,我终于怀疑起了自己。
“这是课堂吗?”
于是,我喊了“停”,“请你们都坐下来。我想问你们,你们觉得我们这个木作室要不要有规则呢?”
“要。”
“那今天你们有没有规则?”
“有点没有。”
“好吧,这节课我观察到仔仔表现特别棒。他每一个环节都非常投入,而且还会帮忙关注整个教室的样子。那我想请他来点评一下,哪些同学今天表现得好。没有规则的同学是不是可以不用上课?”
结果,仔仔很认真地点评了一遍。几乎是他所观察到的,把整节课最安静的致远从角落里揪出来。“我觉得致远表现最好。”
点评了一遍后,发现每一个孩子都可以留在这个课堂里。
嗯,这就是孩子的世界。他们真实、善良、不计较。
完成了作品后,自然是展示环节。我们将所有的作品贴在了黑板墙上。
怎么玩呢?我问这些你们都会用英语表达出来吗?
“nose、eyes 、ear、mouth”
“好吧,有点简单。那我指到哪里,就请你们用英语告诉我数量吧。”
先是抢答,抢答的时候教室总会“地震”。
再轮流给每个孩子三次机会。在我以为轮完的时候,最后面冒出一个声音:老师,你还没叫我呢。
“啊,对不起。那我现在请你上来。”
这就是这群善于表达的孩子。他们会真诚地提醒我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也会不断地向我提出问题,当然提问的方式有点激烈。
“老师,18+6等于多少?”
别急,不是数学课。是整节课我们随时地在白板上加分。一到下课,他们就会自己围着白板自己计算分数了。
我是到了下课后才有机会来发现这些孩子的点滴变化的。上面这幅作品我是感动的。
从前面几次课的“老师,我不会”到这节课,我好像整节课都没有听到ZY的声音。他全程独立地完成了所有的步骤。(这个孩子更喜欢开口的学习,动手的学习他总认为自己不会。)
快到下课,他才拿着作品走到我面前:老师,我完成了。
嗯。这一节课我们的目标是:
1、练习使用曲线锯;
2、完成一幅搞怪脸的作品,可以多搞怪就多搞怪;
3、认识五官,运用英语表达;
4、为五官的数量排序。
回到题目,一次要把自己搞崩溃的课。我为什么要崩溃呢?
90分钟的课,出现这么多的学习场景,发生这么多的对话,有那么多我来不及认真回答的问题。
而你们更多的时间是在大儿童以外的学校和家里。你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在学习呢?
大部分时间,你们还是被迫用错误的方式在学习。会不会有一天,你们会问我:老师,为什么不一样?
就如你们问过的那个问题一样: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好?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其实,是你们真正学习的样子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看清自己一些错误的思维。而我还在怀疑,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