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的时候， 小芳才上小学。那是个秋天的下午, 回到家时，家里已乱作一团。走进父母的房间，一股农药气味扑面而来。妈妈是用喝农药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芳已经不记得妈妈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绝望至此。葬礼持续了三天， 锣鼓，鞭炮，哀乐，闹哄哄。小芳的脑袋里也闹哄哄的。她有点恍惚，有点懵，像是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妈妈从床上被移到堂屋的垫子上，后来又被抬进棺材里。姐姐哭得声嘶力竭，小芳却哭不出来。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妈妈走了，不是应该很悲伤吗？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干活的人走来走去。直到送妈妈上山，小芳都没有哭。回到家，突然觉得家里空了，心也空了，没着没落，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然后放声大哭，眼泪止都止不住。
接下来的日子里， 小芳过得浑浑噩噩，老是做梦， 梦见妈妈回来了，来到床边，用力的摇她的床。小芳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上课打嗑睡，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渐渐的越来越瘦，然后病到了。医生查不出病因，最后结论是营养不良。因为小芳的状态一直没好转，邻居大婶说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建议再想想办法。小芳爸去找了同村的道长。道长了解情况后，告诉他，是因为妈妈放心不下小女儿，过于频繁的来看她，所以小芳才会精神不济。道长要小芳爸烧点纸钱，然后告诉小芳妈，为了孩子好，不要再来了。说来也巧，小芳爸按道长说的做了后，小芳不再梦见妈妈摇床，晚上也睡得踏实了。渐渐地小芳脸上恢复了血色。小芳后来再也没梦到过妈妈。想妈妈的时候，小芳就抱着枕头，假装还在妈妈的怀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芳长大了，姐姐嫁人了，但小芳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再也补不回来。
姐姐嫁人后的第三年秋天，孩子足月临盘时难产。八十年代的农村，女人生孩子都是在自己家里由接生婆接生。小芳陪在姐姐床边，看着她渐渐没了声音。姐夫立马冲出门求了村里唯一的托拉机手，把姐姐送往医院，小芳一路跟着照料。在去医院的途中，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农药味。在农村，这很常见，但是到了医院，小芳还是闻到了这股味道，浓浓的消毒水气味也没能将它掩盖。然后这气味一直跟着到病房，到手术室门口，直到姐姐脱离了危险，母女平安，回到病房，那股特殊的气味才散去。小芳突然泪流满面，她觉得是妈妈来过了。妈妈一直远远的守护在她们身边，从未离开。小芳跑到医院楼下，想要寻找到些许痕迹。已是夜晩，四周只有茫茫夜色，和夜色中的月光。她望着月亮对妈妈说：“我们会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家人，妈妈，你安心的离开吧，去往下一个轮回。来生我们还做母女，你做我的女儿，换我用爱来守护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