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过还好,审判大会每年只有一次,大会过后的一个星期后,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当然前提是,我不能表现我的存在,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我不能吵架,不然别人会说,杀人犯的孩子就是没教养,我不能成绩太差,他们会说杀人犯的孩子学习大笨蛋,我也不能学习太好,不然他们会说,考第一有什么用,还不是杀人犯的孩子。我甚至不能谈恋爱,家长老师会说你怎么可以和她谈恋爱,她爸可是杀人犯,而不是说你太小不可以早恋。
所以我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庸的人,伪装成空气,那样别人才会忘记我,顺便忘记我是个杀人犯的孩子。
然而,就在我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年的时候,新一届的审判大会又来了,一切痛苦的话题和记忆将被再一次唤起,我一年的伪装又白费了,所以我独自一个人去找我爸。我去了就叫了一声爸,我能看出来他眼里有泪水,其实我叫爸,就是能让他高兴,能够答应我再也不去审判大会了。
我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突然她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她的话。说她妈在医院抢救,让赶快去医院。
我陪她一起去了医院,坐在抢救室的门口的长椅上,等着。来往医生的脚步踏在地砖上,像马蹄一样回荡。抢救室里时而传来了零星的说话声,还有远处病房里的喃喃私语,也有些虚无缥缈的声响和失去亲人爱的呜咽。
刘鱼拿出一颗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又把烟放了回去。她转过头来问我,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地狱。我说应该有吧,孙悟空就去过,她哈哈大笑,觉得不合时宜,又戛然而止。
她笑完又问,你说我爸杀了人会不会下地狱,我一个“援交女”会一会下地狱,如果我们在地狱地相遇了,我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要自杀。我说,我们应该做个无神论者。
抢救室的门推开了,刘鱼的妈妈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并不乐观,医生说可能维持不了一个月了,不光肾坏了,各个器官也开始衰竭,要有心理准备,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经济上,现在一人大病,全家遭殃,肾病又不是个好病。
刘鱼说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治,我有钱,她大声喊,泪水越过她夸张的眼线流了出来,落在病房冰冷的地上。
那段时间我到青岛出差,白天参加各种活动,晚上推了应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帮着刘鱼照顾她妈妈,因为刘鱼晚上要视频直播挣钱,没有时间。
我看过她的直播,总是伴着黄段子和偶尔的情色镜头。有时候我会打赏一些钱,不多,但她并不认识我。直到一年前她私信我,要表示对我的感谢,加了微信,她才知道是我。第二天她坐飞机,到了我的城市,来到我家和我做爱,说要报答我。
那天,她天真的脉搏,猫一样的舌头和柔软的扁桃体,总是让人无法忘记。以后她在直播里时常喊我,苏哥,苏哥叫个不停,她每次喊我名字时,总感觉恍如隔世。
刘鱼指着病床说,这个床很高级,你看床尾有一个手柄,摇五圈,可以仰卧,能喝水吃饭,不过她也不能吃饭了,只能打营养液。一直摇到头,就能直立,让她坐起来,看会电视,但是她坐不长时间,会往下溜,溜下来你就把床摇到另一头,放平,让她休息。她身上难受,睡觉很多,也可能假装睡觉,睡也睡不着,她躺下了你也休息,旁边有个陪护床,你要觉得不方便就把帘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