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清晨,老道士带着小道士下了山。
小道士:师傅,此去为何?
老道士:收妖!
生意向来冷清的东来客栈住进了一位青衣书生,名唤苏寂言,据说是一名进京赶考路过的秀才,长得弱不禁风,清清秀秀。
东来客栈上下除了厨子便只有老板娘一人,老板娘面目普通,少言寡语,时常一言不发的拨着一把算盘,一拨便是一天。
这日,苏寂言爬到屋顶赏月,见老板娘坐在屋檐,拿着酒杯酒壶落寞的喝着酒。月光照进老板娘狭长的眸子,竟反射出异样光彩。苏寂言熟络招呼:“老板娘,怎一个人喝闷酒呢?”老板娘似没听到,不发一言,良久,苏寂言以为老板娘会继续沉默的时候,沙哑的嗓音响起:“这世上只余我一人,找谁喝酒去?”抬头便是满目苍凉。苏寂言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沉默良久,便欲上前安慰一番,刚踏出一步,却踩到一丛青苔,从屋顶滑落,惊得“嗷嗷”直叫,心想“我命休矣,我命休矣。”刚要撞地,突然之间却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卷起,一下子便回到了屋顶。苏寂言已然吓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木然回头却看到老板娘身后来不及收回的尾巴。苏寂言刚回笼的理智又烟消云散,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直叫:“啊~啊~,你,你……妖妖妖妖,妖精……啊~~”老板娘什么也没做,任何那蠢书生瞎吼,直到那书生喊累了,安静下来:“害怕吧?”书生坐在地上,哑着嗓子:“你你你你……吃人嘛?”老板娘似是没听到,自饮自酌,自嘲一笑:“我也害怕呢,我每天都这么害怕,害怕突然从哪冒出一个斩妖除魔的道士,毁我百年修为,收我内胆,食我皮肉,最后将我的毛发穿在身上,呵呵,我的兄弟姐妹朋友明明都死了,我却时常能看到它们,看到它们熨帖的穿在人类身上。”说完才转头看仍坐在地上的苏寂言:“你们冷嘛?你们缺衣裳?”也不等苏寂言回答,又自语:“你看,人类吃我们天经地义,我们吃人却罪大恶极,为了获得同人类一样的生存权利,我们百年如一日的苦修,每100年渡一次雷劫,好不容易修得人身,你们道士却跳出来除魔卫道,哈哈,我们干坏事了吗?明明丧进天良坏事做尽的是你们呀,却反过来铲除我们,真好笑,哈哈,真搞笑。”苏寂言看着老板娘竟有些发狂迹象,头发无风自舞,衣袍飞起,面容狰狞:“天都同意我们做人,你们凭什么剥夺我们的权利,凭什么?”一只酒杯飞来,砸在苏寂言额角,鲜血顿时四溢,苏寂言顿时失了声,面色苍白的坐在地上,额角鲜血浸湿了眉眼也忘了擦。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老板娘满目狰狞才变为平静,老板娘走到苏寂言面前,伸出手掌,苏寂言吓得瑟瑟发抖,却见老板娘手掌轻轻拂过额角,额角便没了疼痛,老板娘说了一句:抱歉,吓着你了。便离开。留着苏寂言在屋顶坐了一整晚。
第二日,受尽惊吓的苏寂言换了一身衣服,面色苍白,拎了一壶酒,邀难得没打算盘的老板娘共饮。老板娘面色冷清而自然,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苏寂言殷勤的替老板娘斟了杯酒:“老板娘,昨日救命之恩,寂言先干为敬。”说罢,一口喝下,见老板娘没有半分要喝酒的样子,苏寂言也不多劝,只是又自斟一杯:“老板娘,你说得对,人和妖应该一视同仁,善者拥有同样的权利,恶者同样被惩治,只是,如果能做到这样,不知老板娘愿意付出什么?”老板娘终于抬头,第一次正视这个眉目看似柔弱的青年:“一切,无论是百年修为或者是生命。”苏寂言一笑:“那若是寂言起誓,愿替老板娘达成如此宏愿,如若不然,生生世世不得善终,而条件是老板娘喝下眼前这杯酒呢?”老板娘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拿起酒杯,饮下:“如你所愿。”
“哈哈哈,哈哈哈。”恣意的笑声传来,老道士买进客栈:“徒儿干得好,师傅终于能亲手了结这妖狐了,为师为此盼了30年。”老板娘面色一惊,运功发现体内法力半点也无,看着苏寂言面色大怒:“你骗我?”苏寂言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走到老道士面前:“师傅,是否只要是妖魔,无论善恶,都该斩尽杀绝。”老道士回答:“自然如此,非我族类,其中必异,只要是妖魔,无论善恶,斩尽杀绝,打进阿鼻地狱。”苏寂言听了,来回徘徊,似在思考,老道士满面笑容走向法力被封的老板娘,不曾提防,不料从后刺入一把桃木剑:“师傅,徒儿看来,您才是最大的妖魔。” “你?……”老道士一脸不可置信。 “师傅请安心走吧,徒儿是您最出色的弟子,自会接替您的国师之位,师傅请放心。”苏寂言杀了老道士,又走到老板娘面前:“我还缺一枚八百年的内胆。”老板娘哈哈大笑:“杀得好,杀得好。”说罢吐出内胆:“答应我的,你可别忘了。”从此,东来客栈消迹于一场大火。
前传
四十年前,京中达官显贵之间突然风行飞禽走兽皮毛做衣袍,做围饰,经常为此一掷千金,走兽毛皮供不应求。某一村子得知此事,组织全村人员行猎,短短不过百日,山中飞禽走兽几乎被赶尽杀绝,一时之间,村子里哀鸿遍野,村人将其活剥之后,看着血肉模糊挣扎的走兽飞禽们笑声四溢,庆祝着丰收。十年后,村中一妖狐因机遇巧合修得人身,得此机会,便将村中人屠戮了个干净,村子上下278口人,除开一位修道的年轻人勉强逃脱,再无活口。又是十年,年轻人潜心修道,立志斩尽所有妖魔,一路修行,道法大增,成为国师。某次,国师历经某庄园,见有妖气,便不顾主人家七岁孩童阻挠,强行将其神魂打散,其实这只是一寻常花妖,沐月光,饮雨露,与主人家孩童是玩伴,不曾害人,不过既是妖精,国师便不愿放过。后机缘巧合,此孩童拜于国师膝下学道,倒是天资聪颖,十分乖巧。又二十年后,国师查的妖狐住所,苦于妖狐法力高强,便设下计策,嘱咐徒儿诱其喝下符水,后同归于尽,泯灭在一场大火中。
后事
国师身死以后,其徒继其位。十年之后,朝廷颁布发令,所有精怪登记入册,缴纳赋税,受朝廷保护,可在朝为官,可建功立业,而作奸犯科者便与庶民同罪,由司妖坊按律法惩治,恶意杀害精怪者,与杀人者同罪。并严令禁止当朝人民穿着皮革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