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空大院的家属楼,按两个序列编号,后勤部单独排序,司令部政治部一并排序,我记得有十五栋楼。另外还有一号院和二号院。
刚搬到夏官营时,我家住政治部八号楼一单元三楼。我认识的第一个邻居,是一楼的张杰叔叔。刚搬来的那天的第一顿饭,就是他家姥姥做的菜包子和大米粥。张叔叔时任新闻科科长,那期间新闻科出个大活,一篇大稿件在空军报上占了两个版面,后来还上了解放军报。文章的主人公是临潼基地的副部队长张孔铨,当年被中央军委追记一等功。
一单元每层为四户,分为一个一居室、两个一室半和一个两居室三种户型,每户有独立厨房。我们家住两居室,邻居刘军家住套间一室半。刘军家搬走之后,我们家的房子调成了两室半,用一个单间换成了套间,腾出来的单间分给了兰空创作室的黄叔叔。住三楼另一侧的廖代谦叔叔也在创作室工作,廖叔叔写诗,我读过他的组诗《沙海雷达兵》。前些日子听冀安学弟说,他当年在创作室工作时,廖代谦是他的恩师,真是名师出高徒。我不知道冀安是否写诗,但欣赏过他的音频作品,每一段配文都像诗一般美丽。黄叔叔有个笔名叫黄婴,出过书也写过剧本,当年兰空文工团有个保留节目,天津快书《送苹果》,就是他写的脚本。节目的大概情节是,部队拉练去农村,炊事班在李大伯家住了一个月,战士们每天帮李大伯挑水扫院子,临行前,李大伯给炊事班送来一篮子苹果表示感谢之情,战士们坚辞不收,情急之下,李大伯悄悄地把苹果扔进了开水锅,谎称“大风把树上的苹果刮进了锅”。部队走后,李大伯在院子里发现一个密封的坛子,下边压了一张纸条上写着,白糖一大碗,苹果三十个,专治气管炎,送给李大伯。
后来的剧本,把苹果改成了白梨。听黄叔叔说,节目在北京汇演时,有首长讲,苹果不治气管炎,要改成白梨。蜜饯苹果变成了蜜饯白梨,味道不知咋样,俺感觉韵味差了许多。
八号楼另一个单元住着我的同学李大明,王力红、王力平姐弟和现居云南的何虹小学妹,后来成为空军中将的臧穗叔叔也住在这个单元。臧叔叔喜欢下象棋,晚饭后经常拎个板凳到我们这个门洞口打擂台,对面总是换人,臧叔叔不换,赢了不下来,输了也不下来,直到天黑了,棋局才散。天黑之后,就是周宽友叔叔的讲故事时间。周叔叔讲的多是鬼故事,听故事的也多是男孩子,女孩子一般不敢出来听。这个单元女娃娃多,一楼张叔叔家有四个女儿,隔壁谢叔叔家有三个女儿,两家就是七千金。
我下乡之后,黄叔叔搬走了,他那间房子做了铅印室女工宿舍。有一天我从乡下回家,在楼梯口见到了同学杨波,原来她父母调离了夏官营,她临时借住在铅印室宿舍,这次回来是特地去服务社改衣服的,把一件旧军装改成了掐腰式。我那时觉得杨波小资情调很重,在我们班女生中能排第二,排第一的当然是蔡雁辉,蔡雁辉经常把衬衫的领子翻到旧军装外边。多年以后我看港台录像片,邓丽君也是如此打扮的。
蔡雁辉家住八号楼南边的四号楼,冯岚家和她家住同一单元,另一个单元有我们同学张冀平、二小和孙丽。我曾写过一篇回忆文章,说和孙丽同学四年,一句话也没说过,那时候的小孩子大封建,男女生一般不讲话,班长也不能例外。
米亚萍家和杨大庆家住三号楼,三号楼的北边是与八号楼并排的七号楼。庞军、吴翔、邓卫东和姫军家都住这栋楼,还有一位叫覃彦的同学住庞军家楼上,他家很早就搬走了。
七号楼的北边是十一号楼,赵英、芦莹、秦萍,陈素菊住在这栋楼、他们家都是司令部的。十一号楼北面和侧面的是十五号楼和十二号楼,刘凯明和朱惠明家分别住这两栋楼。赵伟家住文工团的楼,记不得那栋楼是怎么编号的。
有一年在西安见到周宽友叔叔,说起当年的往事,说起我们那群孩子,周叔叔大多都能记得,末了他夸张地来一句,这几栋楼出才子佳人啊。
半个世纪过去了,昨天突然想起了大院,想起了政治部八号楼和我的那些同学们。今天上午从张莉手里要来一张八号楼的照片,张莉是张杰叔叔的二女儿。照片上就是我们八号楼一单元的门洞,坐在门洞两侧的是张莉和她的三妹张雁。张家的小四是在夏官营出生的,我一直以为她叫张榆,榆中县的榆。那时候几个姐姐喜欢逗小四,说她是多余的余,气得小四哇哇大哭。
后来知道小四叫张愉,愉快的愉。这个愉字用得好,那里有我们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