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在西安。这三年,我在西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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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雨水足,天也不识趣地自娱自乐地下了大半个月,加上秋风是冬天般凛冽,来往的行人有些夸张地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想起如果再早十天半个月的,还是穿着短袖的日子,再看前几天像是移动着的棉花球的人们,就不免为这天气的喜怒无常而着实好笑了。
怎么说来着,热过四大火炉,冷过东北三省。
现在天气有些回暖,阳光又重新光顾这方山水。
趁着去自习室的间隙,故意放慢脚步,故意游离目光。想要再认真地看一遍,这即将逝去的。
虽然再过一个岁月轮回,她还会来,可是她不再会像今天,不再会像此刻。我想要记住她,这是不可能的,最少记住某个细节,我想。
经过一条路,放眼望去,金黄确实成了秋天的主色调。只有一些不同品种的树木还是保留夏天的余味和绿色的眷恋,那些树叶是黄与绿的混合,不是简单的混合,而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融合。
这真的就像是小学时候写过的拟人句:秋天像是一位美术家,调和美妙的黄绿色,为树木披上嫁衣。
树头的树叶说多不多,地上的落叶可是真不少。按理说,前些日子的寒风凛冽、秋雨淋漓,应该把这些夏天的叶子带走不少,可是没有。
也许是不合时宜不该轻易离开,也许是一息尚存不愿提前谢幕,也许是仍念旧恩依依不舍。
可是到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于是他们就像是约好旅行的伙伴,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趁着阳光慵懒行人不多,秋风一起,就开始了漫长的一次旅行。
他们决定目的地是土壤,因为这是一场没有归途的旅行,所以他们走得隆重、热烈。
最开始的离开永远是最艰难的选择,所以只有等到秋风乍起,勇敢者的旅行最先开始。一开始是三三两两,小心翼翼,踩好秋风的步点,随风荡漾,翻飞着优雅地跳出最美的旋律,飘扬着完美地低头致谢观众。
猜忌与不安终于抵不过好奇与期待,于是势头就来了,就再也阻挡不了这些旅行者的进发了。纷纷扬扬,这就是秋最后的拿手好戏了。
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朝着秋风指引的方向,每片树叶都使劲浑身解数,要把在心里构想了千万遍的谢幕演出完美呈现。每一步的落点,每一拍的强弱,每一秒的节奏,每一处的情节,每一步的心境。尽管开始有些慌张,可是一旦秋风唱起音乐的旋律,所有的排练标准都成了自然流露。
这是第一次的起舞,也是最后一次,哪一片叶子都不会忘记,所以珍重。落叶纷繁交错,在自己的轨迹上翻飞舞动。
时而举止统一,以平行线的轨迹滑动;时而张扬奔放,交错交织交相呼应。
当一位诗人表达情愫的时候,你或许会纠结是非对错;当两位诗人对诗的时候,你或许会评判优劣高低;可是当一千位诗人吟唱的时候,你能做的只能是啧啧赞叹。
你无法使自己的眼睛聚焦到某一位表演者的舞蹈上,你的眼光只能放空,焦距在于无穷远,在于极近端。
所有金黄的叶子,在你眼里,只能是一道光线或者一片光晕。你无法留恋细节,就像你不会在意翻飞的秀发中掺杂的一个分叉。重要的是所有,最不重要的也是所有。
一部伟大的史诗演出,源于每一个细节的精准到位,源于每一步强大的整体协作。所以当每一片叶子都倾情投入,这就是壮丽的陨灭,这就是岁月的史诗,它永远不是死亡。
它存在于诗篇中,存在于乐曲中,存在于记忆中,存在于此刻,存在于初春,存在于轮回,存在于永恒。
当一切的热烈都归于平静,当一切的风声都泯灭在曾经,当目光中只存在树的形象矗立,当你从回味中慢慢醒悟,当你开始为这一切结束而失落。
请记得再看一眼,这镀满湿润暗绿地砖的金黄色树叶。记住他们献出的这一场绝世的表演,如果可以,铭记他们。
远处飒飒的声音传来,以为是残存的秋风,有节奏又不急不慢。却是扫路的大妈沿着街道,在用枯萎的树枝扎成的扫帚向这边扫来。他们走过好多条的路,走过的,秋天都终结了。
在很多人的词典里,诗意与干净可能是反义词。因为树叶太多,所以只要会挥上几下子,就会把淘气的树叶聚成一堆,就像是集合时老师的举动。
等到估摸着可以凑成一麻袋的量时,大妈就俯身撑开灰黄陈旧的布袋,把所有规矩或者不规矩的树叶,都一股脑倒进布袋子中。每一片的树叶或许微不足道,但是他们的大多数,却撑起了灰黄的大布袋,让它变得沉重有分量。
最后大多数的他们躺进这温柔的集合中,布袋子敞开大口子,没有系上,表面的树叶金灿灿的,依旧像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如果树叶还会留恋来的地方,我想它会挣扎着向着最后的树的形象表示致意。周围零零散散躺着几片叶子,像是溢出来的黄金,在灰褐色的地面上不动声色。
袋子最后靠着树干摆放着,底下是湿润的红褐色土壤。
此时的树叶,介于出发点与目的点之间,介于诞生的地方与终结的地方之间,介于冰与火,介于生与死。
后来,布袋子装走了落叶,也装走了关于树关于夏的一切记忆。
我把它叫做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