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意会到,比这里更萧瑟的冬天。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深深地凝视着这山丘与土地。曾经结满桃李的树,现在只剩下细小光秃的枝桠,想要逃离它的枝干向天空随意的伸展,忘了它们在春天是怎样把那花团往一块紧凑;曾经挂满绿绿栗球的栗树现在也只落得一地落叶,秋天几家人拿着长杆在树下聚集,敲打着满挂的栗树体会着收获的欢欣,现在那些落叶甚至掩盖了来时的路,枯萎的树叶成了融入土地的黄,光照在上面,也一点不亮;就连那长寿的银杏,此刻也屈服了,虽然那杏叶仍顽固的依附在枝条上,却还是逃不过那暗淡的黄,干枯的扛不住一阵风吹。
但冬天,最深邃的冬天,是那份难以摆脱的寂静。外部世界的安静让我清晰地听见内心的轰鸣,车道上传来的像是隔着消音器的模糊奔走,楼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们在太阳下缓慢的动作对话,冷风带走的不仅是温度,还抽离了曾经热切的一切,凝结住的万物隔绝整个世界。
这样的冬天总是与孤程相联结。一阵风吹过来,是不同于北方的凛冽,风力并不强劲,寒气却逼人,我也突然像当初那样迈不开脚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走在一群完全陌生的人群里面跟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那空旷的原野上跟着音乐自我得意的人现在在屋顶发现新冬天的人也好像没有什么改变,看进这枯叶里,想要抓住的都退到身后,慢慢习惯的冷淡偶尔在猝不及防的时间点转了个弯,仍然是满目皆荒,仍然是茕茕孑立。
但,在这日渐削减的白昼里,是否只剩下这淡淡的存在?
没有看清方向,一只不知名的小鸟低空飞过枝桠,漫无目的的盘旋,它不愿离开这座已无生命力的山丘。隔着虚无的空气,背后传来孩童追逐的吵闹,这冷瑟的画布裂开一条缝,冷风再也填不满这世界。转过头去,终是在快被隐没的山丘里发现一抹顽强的绿,在冷风的封锁区,做一个顽固的死士。
于这不经意间有如洪水袭来,那颤巍巍的双手伸向被丝线包围了几圈的布袋,天凉忘带外套紧靠着走过的小巷,夏夜半梦半醒的桥头简单的表白,他们的离开轻描淡写,连伤感都变得后知后觉,他们走了吧,他们还会回来吗?我也曾经成为别人的遗憾吗?
一阵风吹过来,那不知名的小鸟还是飞过了这片山丘,大概是去寻找更加温暖的南;银杏叶又落了好几片,看起来更加危险;铺满小路的落叶,象征性的飘了两下又落下,重新盖住干枯的土地。太阳印在脸上,水分不知不觉的跑掉,然后慢慢地,太阳也要挥手说再见了。
有人说,冬天是个好季节,这样冷冽的冬天让一丝的温暖都分外明显。像惧怕寒冷的人最需要低温一样,惧怕回忆的人最需要回想。物转星移自是不能随心变换,过去的时光也不会突然就自己转个弯,我真的对眼前的萧索无能为力吗?但我仍忍不住去想那只鸟儿会不会找到一个舒适的枝桠歇息,那些活在过去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让生活过得圆满?他们是不是也一样望进这冬天的冷漠?
“吃饭了” ,楼下的叫声越来越急促。
一个平凡的冬日,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