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台的窗外,对着一个停车场。是露天的收费停车场,车子停了不少。于它而言,我是一个突然闯入者,我并不懂得它的历史,也不愿去解读它。到现在为止,我们真正住的时间才六晚。
停车场东边,一排水杉树傲然矗立着。初春时,我在边上拍下过它们闭合着曲线、粘连着的叶片,呈现出一种欲说还休的娇羞的美。现在,时值初夏,叶片已经完全打开,正准备迎接更茁壮的夏天。水杉总是与蓬勃的生命力相映衬,比如学校的学生。
水杉树往东,隔一堵墙就是一所中学,操场塑胶跑道上,常会有运动的声响,年轻的生命跨着大步一圈圈地绕行。在红色的地面上,“呐喊声”此起彼伏。说到呐喊,似乎隐含着对现实的对抗,准确地说,是对生命本身的一种回望,对刻板现实敲响的一记警钟。
水杉树隔开的是“奔跑”的两种状态,用年轻的步伐绕行,以及停车场上人们用轮子丈量更广阔的道路,一个是只局限于塑胶跑道的,另一个是沥青路以及多条明晃晃的水泥路。一个是释放,另一个则是回归和停顿。
学校和水杉树之间的路并不很宽,偶有行人走过,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他们绕过故意隔开的去往学校的栏杆,不长的一段栏杆,被漆成了绿色,与停车场相对的栏杆则是银色的,仿佛是一种隐喻,绿色的代表充满希望的,灰色的则暗示沉重的人生负荷。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男士从停车场旁边踱过来,一步,又一步,这是清晨,天还是灰的,我忽然想起前天听过的成风老师的讲座:《艺术边界:深化、侵透、跨界和新生》,想起那一对鞋印,印刻在画布上,凹凸有致,被放大、特写后,竟弥漫着别样的美。假如对生活熟视无睹以至于无暇思考,或者说,无法剥离生活本身的局限,去发现潜藏在底层的哲学和艺术的,生活就只是生存和活着,是驮着重物的苦旅,而非时不时腾着云驾着雾、漫卷诗书享受生活艺术的。
我同时想起很多人的步伐。很多人迈着和父母相似的步伐,又创新地颠覆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千万人中的你和我,多少人迈着相似的步伐,从久远的历史走来,从昨天走到今天。
我看见一只白蝴蝶在叶丛中飞,它来自哪里?晚上怎么憩息?一只蝴蝶,于我而言是一个谜,一道深渊,原谅我只能浅尝辄止,无法将时间倾倒在那么多精彩的事物上。时间太奢侈,生物学家或许可以。其实,白蝴蝶只是千万只蝴蝶中的一只,它具备所有飞翔的生物的共性,而人类的飞翔梦,只能暂时寄托在飞行器中,比如飞机。
运动,则是介于两种奔跑之间的状态,仿佛是成人世界中对年轻的一种模拟。对于一件热爱的事物,人们有时用身体语言,有时用思想,向着纯净,搅动,然后沉淀、过滤去生活的杂质,还以一片澄明的天空。
更多的时候,我们却是用一种“行人”的状态,行走,观察,发现。就像水杉树边上行走着的人,以慢悠悠的速度丈量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