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6月,位于黄土高原的御风村,迎来进入夏季的第一场雨,电闪雷鸣后,如豆般的雨滴冲洗着这片黄土覆盖的世界,山坡上的田地里的庄稼,终于露出了一抹绿色,夏季的雷雨,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对于御风村里的一部分人来说,这场雨并没有解决了他们眼前的最大的问题——吃水。
这个村子,不但靠天吃饭,还靠天喝水。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祖辈 给村子起名的时候,是准备驾驭大风, 还是抵御大风,就不得而知了,但这里除黄土外就只有风了。这里缺水,连一条有水的沟都没有,村里仅有的两口井,里面的水都是咸水,只能在缺水的时候饮饮牲口。
这里的祖祖辈辈们吃水都是靠降雨,但是这里每年的降水很少,也很不均匀,如何将雨水存储就成了问题,水窖,就成了这里每家的必备了,这里的人家在嫁姑娘择女婿时,男方家里有几口水窖是一个重要的标准。而挖一口水窖,是一项相当大的工程,首先的有两到三个壮劳力,在合适的位置——一般都选择在路边,因为道路表面较硬,下雨的时候容易形成流水,而不渗到地里面去,挖一个啤酒瓶装的地窖,深度一般在10——15米,挖好后,用小木槌挨着将壁面敲打一遍,敲打完后在瓶颈下面的壁和底面,挨着均匀地挖一些小孔,到距离村子10里外的一条沟里挖一些红色的粘土,拉回来敲碎晾干,在石磨上磨成细粉,再加水和成泥浆,再用浸泡了泥浆的胡麻杆塞进壁上的小孔里,挨个塞满后,再将铡成寸许长的胡麻杆和黏土和成泥均匀地抹在壁上,然后晾一段时间,等到壁面半干的时候,再用木槌挨着敲打三遍,等到壁面完全干了再之后,再在壁面上刷一层加入了胡麻油的黏土浆,防止渗水,最后就是收口,最后做上盖子加上锁。一口水窖就做好了,等到下大雨形成流水时,将水引到水窖里储存起来。
97年, 政府为了解决这些散落在群山里村子的吃水问题,提出的“121”工程终于落到御风村了,“121”就是政府出资,农户出力,每户硬化一处庭院,打两眼水窖,发展一处庭院经济。
从年初化冻开始,村里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土路上,一辆解放牌的卡车就每日扬着尘土为每户运送沙石和水泥。
曹国福是第一批收集沙石砖等建筑材料的人家。在夏粮播种后,老曹就在自家的院子里开始挖水窖,大儿子曹龙今年19,不上学已经两年了,上学时调皮捣蛋打架闹事是一把好手,可学习就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上高中是完全没有希望,自己也就将自己放弃了,初三的最后一学期就直接不去学校了,留在家里帮母亲骆小花干农活。
曹国福因为孩子多,家里的地又少,每年春种后就外出打工,到收洋芋的时候回来收洋芋,家里的其他活都由妻子骆小花干,今年村里开会说政府出材料每家出力要挖两眼水窖,今年曹国福为了修水窖,就没有急着出门。曹龙就给自己老爷子打下手,爷父两个,一个月时间,就在院子里和院子外打出了两口水窖。曹国福在外务工的时候在工地待过,会一些水泥活,所以没有请人。
现在由于有水泥和沙子,水窖挖好后,在距离壁面5到10公分的地方,摆一圈砖,然后用水泥灌进壁面和砖之间的缝隙里,这样一圈一圈地灌注上来,再拆掉下面的砖,最后将底面也浇筑一层,等到水泥收浆凝固后,再用细砂子拌水泥进行收面处理,最后砌筑窖口,一口水窖就完工了,然后再将院子的地面硬化了,在庭院的一角留出一块地,做成一个菜园子,然后就等老天下雨了。
雨点落在院子里硬化过地面上,在一个个小哇里敲出一个个水泡,房顶的水也在瓦片上汇聚,在屋檐上形成水滴,水滴迅速地变大落下,后面的水滴再变大落下,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屋檐上形成了一道珠帘。曹国福卷了一根旱烟,蹲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雨水汇集成水流,沿着坡度流到水窖的入水口,听着水窖里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心里突然畅快无比,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混着满嘴的烟雾张嘴唱道,“河东城困住了赵王太祖……”。
老曹这一嗓子,把正在做饭的骆小花吓了一跳,转身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死啊,吓死我了,闲着没事过来帮我烧火,老二他们几个快中午放学了。
老曹黑黑的笑了笑,又吸了一口,将烟在鞋底摁灭,起身来到了灶台前,坐下,将快要掉出来的麦秆往里塞了塞,又从旁边的背篼里抽出一把,塞进灶里,拿起一根火棍捅了捅火,让火烧都更旺一些。
“龙龙妈,昨天我去大队部的时候遇到那个麻三了,说是要找几个人到去年干的那个砖厂里去,我想着家里的大活也干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出去还能挣点,不然明年几个孩子的学费都没地找去”。
骆小花擀面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擀面,“那就去吧,走的时候把龙龙也带上吧,龙龙也算个大小伙子了,应该能干得劳动了”。
曹龙长这么大,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到镇上,有时候大人赶集会带上他,这一次,他从镇上坐车到县上,从县上再坐车到省城,到省城又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下车后,那个叫麻三的去给老板打电话,等了一阵后,一辆突突冒着黑烟的三轮车停在他们跟前,来人下车后和麻三打过招呼后,给每人散了烟,烟是金城,曹龙知道,那烟两块钱一盒,父亲在过年的时候才会买两盒,用来招待亲戚。平时根本就舍不得买。
麻三招呼着所有人将铺盖都搬到三轮车厢里,然后所有人也都爬到车厢里,三轮车冒着黑烟突突突地向前爬去。
砖厂在距离这个县城七八公里外的一座山脚下,一行人被安排在了砖厂一角的宿舍里,宿舍是用厂里的砖块垒砌的,墙面没有粉刷,保留着刚砌筑完的样子,房顶铺了一层草席,盖上土后,铺了一层油毡来防水。地面用砖铺过,在地面上砌筑了几个砖墩,在上面搭上两根横木,在横木上挨着铺上床板,就是一个大通铺,麻三和舅爷两个人住在隔壁小一点的宿舍,其余的人就住在这个大通铺里。
砖厂的老板将不同的工序承包给了不同的人,制作坯子的一些四川人,进窑的是当地的人,出窑的活被麻三承包了。老板给麻三的价格不得而知,麻三给找的这些人的价格是一块砖5厘钱,出多少算多少。
麻三这次找的人都是村里的人,曹龙都喊叔,还有一位曹龙喊舅爷,这位舅爷年龄不大,但是在村里辈分挺高。第一天出窑,曹龙只拉出来了大人们的一半,晚上的时候躺在床上浑身都在酸痛,第二天,第三天,曹龙都在咬牙坚持着,等到第一窑出完的时候,曹龙也适应了,能跟上大人们的节奏了,有时候还能比父亲多拉个几车。看到曹龙适应了这儿的生活后,父亲给家里写了信报了平安。一个月后,家里来信了,打开信,除了母亲写给父亲的信外,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四周用胶带粘住的信,上面写着“哥哥曹龙亲启”。是妹妹曹玲写给曹龙的。
曹龙拿着信走到宿舍外,找了一块砖头,用脚将它踢到有太阳的墙角,两脚后跟搭在砖上,靠墙蹲下,小心地将贴着的胶带撕下来,打开信,娟秀的字迹就在阳光下跳跃起来,曹龙认真地将信读完,使劲地伸了伸腰,将身体全部靠在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将信读了一遍。信里曹玲告诉曹龙,她不想上学了,不管怎么努力,每次考试都是在最后面,这学期她挨了老师好几次打了,有两次学校里老师打完,还要告诉家长,回家母亲又打了她一顿,她想着这学期读完,初三就不读了,就算读了也考不上高中,所以想让曹龙给父亲说一下,或者给她也找个活,她也来打工。
曹龙将信仔细地折好,捏在手里,他的心里有些压抑,对于这个妹妹,他也知道一些。
母亲怀曹玲的那年,雨水很少,夏粮基本就没有种到地里,种秋粮的地因为是刚修的梯田地,没有种树,加上那年的雨水很少,所以秋粮收成也不好,那时父亲没有和爷爷分家,父亲看着家里收成不好,就想出去打工搞点副业,爷爷让父亲在家操持农活,让二叔外出务工,曹玲生下来后,计划生育的人员就找上了门,因为是二胎,要罚款,曹龙记得母亲说起过,罚款五百块钱,父亲出门务工的工钱还有修梯田的梯田款全部上缴给了爷爷,父亲去找爷爷商量的时候,爷爷很简单地说了句没钱,就将父亲打发走了,父亲实在没办法了。刚好有个远房的亲戚来串门,他们结婚5年,一直没有生育,就想着抱养一个,父亲就将三个月大的曹玲送给了这个亲戚。
第二年,父亲就和爷爷分了家,母亲的娘家看到给母亲分的地少,就将一些距离自己较远可距离母亲又近的地方给了母亲耕种,父亲在春种完后就外出务工,母亲一人在家里操持农活,两年后,母亲又生了双胞胎的妹妹曹艳和弟弟曹文。父亲交了罚款后,还算顺利地给曹艳和曹文上了户口。虽然母亲又有时会提起送走的那个丫头,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地忘却了。
但是在送走的曹玲的第八个年头,那个远房的亲戚带着曹玲来到了家里,那个亲戚一个劲地给父亲道歉,原来曹玲到他们家的第三个年头,他媳妇怀孕了,生下来一个男孩,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让那个原本因为不能生育而有些遗憾的家庭一下子充满了欢乐,因为生的是个男孩,加上曹玲这个抱养的女儿,刚好凑够儿女双全,同时觉得曹玲给他们带来了好运,之前他们去过省城的大医院,也找过民间的一些医生,虽然说辞都不太一样,但是得出的结果都是他们不能生养,而且男女都有问题。自抱养了曹玲,他们也就放弃了看病治疗,结果抱养曹玲的第三年,媳妇就怀孕了,就在曹玲七岁那年,他媳妇再一次怀孕了,第二年,生了双胞胎男孩,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都是靠天吃饭,孩子邹然增多,家里的压力一下子就增大了,思虑再三,就想着将曹玲送回来。
曹龙很喜欢这个乖巧又长得好看的妹妹,父亲找人托关系将曹玲的户口转了过来,并改名叫曹玲,那个亲戚说曹玲在学校的学习特别好,可是转过来后,曹玲的成绩就一直在中不溜,到了初中,曹玲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她不想上学了,曹龙劝她至少上完初中再说。
这一次,曹玲在心里面说得很严肃,曹龙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将信捏在手里,蹲在那里,任着夏天午后的阳光倾斜在身上,直到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才起身回到宿舍。所有人都在午睡,曹龙轻轻地爬到自己的床上,想着下午上工时如何给父亲说曹玲的事情。
夏季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声炸雷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如豆子般的雨珠就洒落在了这片大地上,宿舍区一阵嘈杂,制砖坯的人拿着塑料布等遮雨的东西冲进了雨中,去遮盖机器和正在晾晒的砖坯,一道刺眼的闪电贯穿了整个天地,闪电消失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席卷了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轰鸣的雷声惊吓了午睡的风,裹挟着雨在这片天地间乱撞,狠狠地将雨摔在一切阻挡他的物体上。冲进雨中苫盖砖坯子的人落汤鸡般回来了,嘴里咒骂着该死天气。
宿舍里的人都从床上起来,盘腿坐在床头,从身上摸出一张裁成小长条的报纸,将一边折起一点,从一个磨得有些包浆的小塑料瓶里倒出一些烟叶子,熟练地卷起一根旱烟,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缭绕,曹龙感觉有些呛,就下床蹲到门槛上。
一根旱烟抽完,雨没有一丝减小的意思,地上已经有了积水,向着低洼处汇集。烟瘾大的,又卷了第二根,曹龙蹲在门口,一阵风刮过来,后背瞬间就湿透了,曹龙脱掉了打湿的外套,光着膀子坐到父亲旁边,“爹,玲子信上说她不想读书了,她说她考不上高中,想去打工”。
曹国福没有说话,从床上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张纸,又卷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两口,慢慢地说道, “不读就不读吧,只是可惜了这丫头”。
风停了,雨就像倒豆子般地从天上落下,占据了整个天地。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外面低洼的地方都是积水,就算现在雨停了,下午也是干不了活了。舅爷拿着一副牛久牌进来找人玩牌,很快他们就在床铺上坐成了一圈。
曹龙的床铺靠墙,他从麻三那儿找来了几张纸,趴在床上准备给曹玲写回信,写了几句开头,曹龙就不会写了,他拿出曹玲的信,又看了一遍,曹玲的字看着格外的好看,秀气中透着刚毅,偶尔的练笔犹如行云流水,曹龙有看了一眼自己的字,实在是没有办法入目,能将字写得大家都认识,他都要付出一点努力。自惭形秽了一阵,没办法,信还是得写。
武义将中午吃饭时从厨房打回来的面汤喝了一气,然后爬上床,拉开被子,嘴里念叨着,“下雨天,睡觉天”,放好枕头,拉开被子,准备睡觉,武义的床铺和曹龙的床铺挨着,“在写什么呢”?说着就钻进被窝里。
曹龙将床上曹玲的来信拿起来扬了扬,“给我妹写回信,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写封信比拉一车砖还吃力”。
“那给你爸说说去上学吧”。武义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我还是拉砖吧”。
武义已经35了,一直没有找到媳妇,在农村,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家的话,基本上就意味着剩下了,曹龙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武义找不到媳妇是因为不抽烟不喝酒不会玩牌,但不得不承认,武义一洗一收拾,穿上一身上街的衣服,曹龙都觉得好帅,武义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把胡子,刮一下就根本看不出来了,和曹龙走在一起,曹龙都显得比他大一些。武义有时候会讲一些他相亲的经历,武义从18岁开始,到现在为止,相亲见过得女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从未婚到离异丧偶,从18的小姑娘到40多的大姐,武义都见过面,20出头的时候,武义相亲是遇到了一个姑娘,两人相互都满意,双方家人都满意,婚都订了,婚期都定下来了,就在双方去市里去买衣服的时候,两个人因为一条丝巾,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给那段缘分画上了句号。还有一个是武义在一工地当小工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是逃婚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刚好和武义伺候同一个大工,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相互有了好感,那时候武义还抽烟,那姑娘就给武义买烟,给武义洗衣服,用武义自己的话说,就是当时除了没有睡到一起,其余该干的都干了。一天中午,那个姑娘慌慌张张地来找他,说是她哥来了,让武义带着她跑,到哪儿都行。武义说起的时候感慨,但是真是年轻,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一下子就怂了。后来那姑娘被家里人带回去了,不久,武义收到那个姑娘的信,让告诉她武义家里的地址,她去找武义,武义没有回信。
再后来武义的爷爷找人给介绍了一个,两人一见面都相互满意,也是谈到要结婚了,武义的大妈跑到武义家里,大闹了一场,说那个姑娘是她堂妹,嫁过来是乱了辈分了,所以她同意这门婚事,武义的大妈又到娘家闹了一回,最后那姑娘的家里人就退婚了,说是找人算了,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后来那个姑娘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但两人到现在一直还有联系,武义经常穿的一套衣服就是这个女的买的。后来,武义又相了好多个,用武义的话说就是盲人踢毽子,一个不如一个。 从未婚的到离异无孩的,再到离异一孩,再到离异两孩的,甚至有离异三孩的。
虽然砖厂里女的很少,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大多还是跟着老公一起来干活的,但偶尔也会一两个未婚的。砖厂的食堂的师傅姓吕,大家都喊他老吕,带着一个帮厨的女的,老吕说是他侄女,之前和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结婚,结婚四年一直没有生育,男方家一直着急抱孙子,就和她离了婚,在娘家待着,都知道了她离婚是因为不能生育,所以离婚在家快一年了,也没有人来说媒拉线,老吕见侄女待在家里活没少干,气也没少受,刚好这次来这里做饭,缺少个帮厨的,就带了出来。
老吕的人缘挺好,见了谁都笑眯眯地打个招呼,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熟悉了,吕菲可能是遗传了老吕家族的基因,爱笑,但话不多,除了皮肤偏黑牙齿稍微有点龅牙外,算得上是位美女,曹龙每次去打饭的时候,喊声姐,吕菲都会笑一笑,然后多舀几块肉片。
武义不抽烟,也不玩牌,偶尔喝点小酒,但每次吃完饭都喜欢喝一碗面汤,每次吃完饭,武义都端着他的碗到食堂盛一碗面汤,一来二去,就和吕菲混熟了,有时候武义在下班后会去装车,挣点外快,吕菲会留一碗面汤,等着武义干完活,端给他。就连曹龙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孩都看出来他们俩恋爱了,就更别说那些大人了,老吕更是拍着胸脯说,“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媒人”。
曹玲在接到父亲和曹龙的信后,就去学校将所有的书啊什么的都背回了家,不去学校了,作为校长的大伯还专门到家了来了两次,曹玲是铁了心一般,就是不去学校了。在家里帮着母亲骆小花下地,干农活,割草喂驴喂羊,喂猪喂鸡,洗衣做饭,照顾上学的弟弟和妹妹。
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曹龙爷爷曹忠的生日,嫁到镇上的姑姑曹惠芳也赶来给自己的老父亲过生日,晚饭后,一家子围着那台只能收到一个县电视台的小黑白电视,嘴里聊着东家的长西家的短,手里边忙着一些针线活,在忙碌的间隙,抬眼看一眼电视上正在热播的《还珠格格》。曹玲靠着墙,斜跨地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一只鞋垫在绣,偶尔抬头瞟一眼电视。
炕上的大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曹玲的身上,骆小花叹气,“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孩子不想上学了,他也跟着起哄,竟然就答应了,啥事都顺着娃娃,还不上天了,再说龙子不读了,是龙子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玲子还能读进去,都是命啊,老曹家的祖坟了可能就没有长那根草”。
"玲子今年有18了吧?曹惠芳看了看在绣鞋店的曹玲。
“17了,过完年就18了”,骆小花在补一只手套,虎口的地方磨出了一个窟窿。
“都是个大姑娘了”,曹惠芳又抬头看了一眼曹玲。
“确实快啊,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再有两年就该找婆家了”,二婶在旁边附和。
“哎,他姑父有个侄子,今年23了,娃娃老实得很,要么我给玲子介绍一哈”?
骆小花似乎没想到曹惠芳会说这个,一下子有点不知这么回答,这个,这个,现在的婚事都要娃娃们自己定,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现在我们说了不算了,就算说了娃娃们也不听啊。
“玲子,要不要姑给你介绍个对象”?曹惠芳知道这事骆小花答应了也不顶用,就转头直接问曹玲。
曹玲停下手中的针线,很认真地说道,“姑,我还不到18,还不小,还不想结婚”。
“这孩子,姑有没说让你现在就结婚,你们年轻人不都要先谈恋爱吗,你们先处着,又不着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