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时某刻,时针与分针交错着,呈现出一个细小的角度,唯有秒针在不停转动,世界的影子似乎在转盘上一点一点呈现。一个老朋友突如其来的道别,让我的思绪连同心跳出现刹那的停顿,进而有些不知所措。
“保重。”
“复读明天开学?”
“嗯,来道别,后会有期。”
“加油,我们等你。”
简单得对话似乎已经删不掉任何一个标点,却又是五味杂陈,似是呡了一口苦茶,除了鼻尖还留有溢出的淡香,只剩下满嘴的苦涩。于是沉寂的、似乎已经在无所事事的假期中醉生梦死的心灵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泛起无法平静的汹涌。可能是终于完全卸下了十二载的包袱,又或是期待已久的假期终是到来,让那伤痕累累的心船仿佛突然失去了航向般开始漫无目的地漂泊,宛如富翁一般恣意挥洒了两个月的光阴。只是这般毫不在意的洒脱像脆弱的镜子在几句道别中支离破碎,而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于是付出许久都不曾有的勇气,再一次,静下心,看看自己。
在红楼度过三年,终是红楼梦醒,最后一次以成员的身份踏出这校门,只留下一道不健硕,却昂着头的背影,也了却了一个六年的情怀。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的自己,一个年少而又无知的小孩,只有在这个时代几乎抬不起头的成绩,而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德育手册第一页写下:三年后要考到这里。或许无知,便无畏。三年前,如愿踏入红楼里的众星云集的班级,自以为成绩足够优秀却在第一次考试跌入谷底。因为不甘,所以在压力中锤炼。于是在这个看起来苍白无比的年纪就已明白,只有实力,才是抗争的资本;也只有实力,才是决定地位的唯一标准。过去的三年如电影一般呈现,曾因为胜利和进步而无比欢喜,也曾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在某个时候黯然神伤;曾直面嘲讽,也曾被黑暗中同桌的鼓励温暖了整个世界;曾是班长忙里忙外,也曾是社团高管被一群学弟学妹跟在后面叫主席;曾步入歧途迷茫而不知所踪,也曾幡然醒悟再度启程;曾有过亲密无间的朋友圈,也曾在漆黑的夜空下凌晨五点半的教室独自刷卷。懵懂,无知,轻狂,迷茫,深沉,厚重,热血,奋发。青春的颜色在红楼里显得尤其缤纷,而其本身更是在回首的目光里,化成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炽热,而又因为那些不可或缺的经历变得深邃,似乎看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心中爱的红楼,爱的是灵魂而深入骨髓。不是那有些松懈而让人轻浮的制度,而是用厚重的笔锋所写下的自由;不是那缤纷得甚至会迷住人们双眼的活动,而是那在纷乱中所练就的坚定的、不屈的意志。红楼梦一场,与其说是人们盛传的天堂,倒不如说是一场大浪淘沙似的选择。不严格,却残酷。因为人们总能从逆境中迸发出绝地反击的力量,而顺境与安逸,往往代表着堕落。而堕落所面临的,只有被淘汰,唯剩一些怨天尤人的碎语,就像喝醉酒的单身汉倒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街角。这世上没有信仰的上帝,如果有,那只能是自己。红色的巨轮逐渐失去了逆水行舟的动力,也许会继续在泥石流中挣扎,也许,会不得不调转航向随波逐流。所以对于筛选出的人来说,如果还始终谨记自己是一个实中人,那么身上背负的,便不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
三天前,仿佛走在晒出的一堆北大浙大同济录取图中,领回了自己重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真心为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开心,且引以为豪。并无羡慕也无自卑,也许属于我的并不是那么的耀眼,但是或许对于我来说,甩脱了高考的束缚,一切才刚刚开始。曾经说过,我不是小说的主角,没有好到爆的运气,也没有全胜的耀眼战绩。而在今天至少能说,这一切都对得起自己。五十多人的谢师宴浩浩荡荡,在网络发达的今天,总算是有了离别的味道。有人以难以想象的勇气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更多的人走向了新的开始。无论是哪种决定,诸君都行将天南海北,望各自珍重。也许过去彼此相知,也许三年不曾交流,同学、朋友走走散散,但在未来一定会记住各位的名字,因为我在最美好的青春,遇到了最好的你们。
坐在写字台前,与台灯下飘窗玻璃上的自己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半年前与死神搏斗而至今仍在病床上的班主任。从未见过如此和蔼而有风度的班主任,以前也没有从哪个人的笑声中感受过如此的温暖,更没有哪个人只言片语的教导可以影响我整整三年。只是后来那间熟悉的教室,那个大家心中的小黑屋里,再也不曾见过那道亲切的身影。脑海中依稀回荡着曾经的笑声,浮现着那不管什么时候都乐呵呵的容颜。老赵,你在北京还好吗?知晓我们的消息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笑吗?不管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哪一个角落,心灵都时时刻刻在这个熟悉的红楼里,这间精心装饰好的教室里,等着你给我们上课,等着你抑扬顿挫神采飞扬的讲述,等着你批评我们是笨蛋只知道要答题模板不知道好好听课,等着你把那些犯困睡觉的同学叫起来。想说的话太多太多,然而泪水却早已将眼眶灌满,请原谅我只能在模糊的视线间隙处,说一句:哪怕用一生的时间,我们,等你回来。
在八月的第一天,从迷茫中重新看到自己的模样。是啊,不怎么帅气,但却是最好的自己。收拾好心绪,整理好行囊,在人生的又一个起点,提前出发。对这片更为广袤的天地心怀敬畏,追寻着目的地,同时也终于能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更期待着那些已经结识的和人生线在未来将要交错的与我一同上路的人们。
夜的困倦袭来,略微有些慵懒地伸个懒腰。我逆着光 ,仿佛看到了往昔飞花曼舞,似幻,如梦。
2017年8月1日 凌晨1点25分 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