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开完大会,中午全级部都认识杨雪了,就那个皮肤略黑的,总穿一件黑牛仔,一双白色运动鞋的。
杨雪最受不了的是走在路上一双双好奇的眼光,还指手划脚的,奇怪那些人怎么那么闲?逃也似的跑回教室。
从后门进去,仓促间碰落了一摞书,她赶忙拾,一片银杏叶缓缓飞落,湛绿的舞姿,动人心弦。在这寒冷的冬季,怎么会有这片碧绿?她惊讶,好奇的捡起来,翻开书,“吴能”,奥,原来是这样。
书里夹着很多银杏叶,从头到尾,油嫩,青绿,淡黄,湛黄,灰棕色,墨黑……中间还有颜色的变化,春夏秋冬都在这里,美不胜收。爱不释手,又不得不放手,稀奇这个男孩的品味。
走回自己座位上,想起几个月前,在操场上见吴能,没说几句话,自己就跑了,未免太那个。要不要再见一次?想想同学们冷漠的眼神,想想那些精巧的树叶,已有了答案。杨雪就这点好,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她就去做,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更不去想结果会怎样。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吴能也开始关注这个女孩,她好强,执着,认真,不苟言笑,可能是她太忙了,几乎与同学没有交集。似乎她刻意的包裹自己,没人知道她的内心,也可能她心里只有学习。“除了学习,她还会什么?!”这是大多数人对她的评阶,但在二中,学习第一不就能赢得一切?当再一张纸条映入眼帘时,吴能豁然懂的了这个女孩的苦恼就是门门第一。曲高和寡何尝不是一种苦恼?
腊月二十晚,冷清的微风,月亮半遮着脸,昏黄而迷离。天上星座泛泛,奇怪猎户座的坚守,待发的箭分外闪烁。
操场东北,“来了?”“啊”良久“你早来了?”吴能抱歉的问,没有回答。“今天,你有……”“你看这个。”不容推辞的语气。吴能借着远处泛过来的光“你有这邮票?沙漠之灵!这是1994年的第四套邮票,共四张,你这是头两张 ……”吴能见她没反应,尴尬的住了口。
“沙漠之灵?”“是我给她胡起的名字。”“那次,你的册子里怎么没有?”“5年以上的邮票,我有套专门的一个册子。一般人我可不舍的借。”这句开玩笑的话,没收到一点效果。杨雪伸过手,吴能知趣的还回去。
“沙漠里就一棵树,你还给她这么温馨的名字?”“给每一个自己喜欢的物件起个独享的名字,难道不是很有趣吗?”杨雪缓缓的说“就一棵树,光沙丘的阴影就盖死了,还谈什么乐趣。”吴能坚定的说“只要这棵树想,总会不断伸长它健壮的根系,汲取生命之源,开花结果。”
杨雪叹了口气“即使它想,难道它有那能力?”月光下杨雪的眼睛格外迷人“只要想,就有希望。”杨雪幽幽的说“希望对一棵树简直是一种奢侈。更何况……唉,算了。”她不想再听什么,转身走了。
吴能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过去,拉住她“你有放大镜吗?”杨雪吓了一跳“什么?”“给,用它看的更真。”吴能硬塞给她,没等杨雪反应过来,他已跑远。
这次见面,不仅毫无收获,更莫明其妙。和往常一样,杨雪还是第一个到教室。刚坐下,就见文具盒上有个纸包,她好奇的打开,竟是两张邮票,还是沙漠之灵的后两张!奥,是吴能!邮票反面,用铅笔各写着一句话:唯有希望,不可以放弃——《肖申克的救赎》。祝你新年快乐—猪。
杨雪会心一笑,她忍不住,掏出凸透镜,看第一张邮票。真神了,如变魔术般孤树下竟多了一抹新绿。四张摆成行,恍然大悟,一张张绿开来,最后蔓绿如蛇般爬遍了每一座沙丘。
第六章
腊月二十五,放寒假,学生们老早大包小包的收拾停当了,渴望回家,休息,电视,过年。校门口的农用车如蜻蜓般铺满一地,接孩子的家长出门前都换了套干净衣服,黝黑的脸上堆满了笑,热聊着庄稼和孩子。孩子也是庄稼。眼光时不时的瞥着学校,有几个不耐烦的,想进去瞅瞅,门卫一把拽住“没到点,你着嘛慌?”嘿嘿嘿笑着退了回来。
班主任都忙着开年前最后一节班会,强调用电,用火,骑车出门走亲戚,燃放鞭炮等等的安全。又说学习,范志忠开玩笑说“学习如减肥,不坚持,一定反弹。”看学生们大小包已堆满桌子“同学们,稍停一分钟,我讲最后一件事,放假回家,咱休息,看春晚,这不过份,但咱都长大了,该帮父母干点活,拉拉草帘,刷刷碗筷,洗洗衣服等等,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们不能推卸。最后,代我向你们的父母拜个早年。”发了家长通知书,放假。
大多数家长都替孩子背着被褥,化青例外。事先早电话约定在校门口几百米外的光明书画社门口等着,车太多开进去也出不来。早准备了一条崭新的鱼鳞带子,装杂物和书;俩条麻绳,俩床被子在早上已捆好。化青背着带子歇了俩回,才赶到车跟前,累的棉袄塌了一层。
“你说你也十七八了, 吃饭也不少,劲都去那了?”化青把带子扔车上,扶着车斗直喘,“还有几趟?”“俩趟。 ”“麻利的,这都要吃晌午饭了。”化青答应着往回赶,力气活他不怵头,就是口袋里的家长通知书不知怎么拿出来,考的直接看不过眼。他赶回宿舍刚背上一个包袱,爸突然进来了“真等不了你,再耗下去,家饺子都耽误吃了。”爷俩一人扛一床被。
化青捏着汗水浸湿了家长通知书,交出来还是扔掉这是个问题。他们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花,他们有权知道结果。 他虽胆小,但有良知。
开车前,化青胆怯的掏出来“给。”“啥?”“考试成绩。”“咋这麻烦,你就说考的咋样,得了。”“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两名。”他没不好意思说上次退步了5名。 “那就好,这玩意俺看不懂,你自个留着吧 !”
中午,阳光温暖融融,大地化冻待产,柴油车飞弛。隆隆的开过一片片麦野,风吸干了化青的汗,带着父亲的头发飘荡在他眼前。他第一次发现父亲已白发斑斑,光耀下直刺人眼。黑发缠绕着稻草,一起一伏。父亲佝偻着身子开车,背驼的已不能直立。唉,他已是一头老牛。
车正飞驰,突然横空窜出一辆摩托车 ,父亲猛踩刹车,化青差点没从车上摔下去 ,眼看着要撞上,车停了。父亲下了车,刚要骂,两个穿警服的从树后面走出来,父亲一愣“查车”。警服绕车走一周,“你这没牌啊!”谁能想到年根底下交警还不歇?
父亲满脸赔笑,边掏烟边说“平时都在村头地里 拉粮食,不常出来。”警服手推烟“不出来,不还是出来了?你得挂牌。”“就这破车,还挂牌?不值当的了。”父亲一个劲的赔笑,认错,一阵讨价还价,罚了100块钱。“这也就冲年根底下,不然你这3,5百拿不下来。”警服撂下一句话。
终于又上路了,化青恨自己,怎么什么事和自个沾上边,就没好?自己天生就是个倒霉蛋,连累父亲也跟着。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么多破事都让一个人摊上。100块不多,可对于他,一个月生活费够了。一个人一生可能阅钱无数,但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就那么几张。回到家,父亲在学校惦记的饺子已摆上桌,但没吃几个,就下地了。
腊月二十六到正月初十,年假时间。正月十一,2月22号开学。
俗话说“日子难过,年好过。”过年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吃:早上热腾腾的饺子,中午山药虎头鸡,晚上管饱的大骨头。穿:各家各户都贴上鲜红的对子,七彩的过门钱,你我他从头到脚一色的新衣服。玩:放鞭玩炮,看春晚,走亲戚。开学总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可学还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