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深冬,武昌城一片严寒肃杀。高高低低的楼层屋顶,黄黄白白,一片片鹅毛,在上面零零落落,断断连连地铺着。那是武昌初冬的雪,整个武汉三镇(汉阳,汉口和武昌)都飘起了雪花。雪稀稀拉拉地下着,风带雨,将其吹得溃不成军。
这是深冬里的武汉,也是人们心中的武汉!在这凄清冷寂的城市里,人仿佛都蒸发了一般。整个城市,凝固了,冻结了。一场病毒,一下子像说了一句咒语,布了密大的封印。于是,人们不在四处窜动了,空气里嗅出了紧张的气息。人人面面相觑,有的在窗台上,把脸往外张望,看冬天的雪,也看下一个春天里的希望。人们是害怕的,武汉人民是徘徊和惶恐的。面面相觑里,写满了对生的渴望,对死的害怕。
站在公寓七楼,眺望远处。头脑里思绪万千,关于团圆,关于远方的亲人,关于前途未知的20考研的最后结局。
雪在继续下着。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我的心看似平静,内里却乱马狂奔。我想着,沉思着,左走三步,右跨四步,就是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也罢,城都封了快一整个下午了,明天就是大年除夕日了。我又怎能奢求有转机,能够瞬间解封呢?全国一盘棋,大局为重。上面的也绝不可能轻易开城门,让病毒如洪水一般四处漫灌的!
那就死了这条心吧,死了回家团圆围炉的心吧!虽然,这是重仪式感的自己,每年的盼望。我接着在公寓的前边阳台,百无聊赖地踱步,眼睛望向被清雪吻湿了的一排排屋檐。雪还一点点下着,有一搭,没一下的,就像挤着一滴滴雪白的豆大的牙膏。
突然,想起年中时候,一位手相师给他的叮嘱:今年整个运气还是比较顺的,还过得去,不过,一定要记住,不要往北走!
不要往北走!对,就是这样的三言两语。武汉于福建而已,也确实是位于北部的了。纵然,自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次,我也在心中暗暗称奇,难道宇宙中真有此等冥冥之暗力?想着,不觉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也算是稍微缓解了下这半日来蹦得过紧的神经了!
很神奇地,我竟然慢慢地镇定了下来,紧张和绝望的心绪,也一点点平复了下来。我不再纠结能不能回家过年了,虽然,明日就是除夕日。我变得既来之,则安之。但,我还是久久地望向故乡的方向,心之指针也指向了那个可爱的南国。
在那生意盎然的南中国,有个叫泉州的城市,那里有个叫安溪县的县城,县城里有个个叫龙门镇的地方,在那地方,有个不太起眼,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村落,名字叫“大生村”。在那村里,有着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温馨小家。我的思绪,一起一浮,做着无尽的,关于美好旧日时光的甜蜜回想和怀念。怀念年味,怀念亲人,怀念那小山村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家里的小猫咪该长大了吧,鸡鸭应该又轮回和被消化掉一茬了吧,午后的小柿子树,是否又高了呢……
点滴都是甜蜜。
思维慢慢慢了下来,模糊了起来,脑海成了无边的海,我被自己的思绪之浪掀翻,淹没了……
1月20日晚,漳州到武昌的列车缓缓进站。车窗外,满是隆冬的冷气。车窗玻璃上,是迷蒙的水雾。列车的广播开始报站,随即响起了列车员一阵响亮的提醒:武昌站到了,武昌站了,不要睡了,有下车的旅客请尽快下车!
要下车的旅客们,支棱耳朵,闻风而动,一下子的功夫,困意全无,刷刷刷地收拾行李,慢慢地向车门移动。等待这群旅客的是浓稠的夜色。而,等待我的却是满目的新奇,一段不可预知的旅行。后来,才恍然,这还真不是旅行,或许,简直就是渡劫了。
接下来的两天,到了湖北省图,看看书,写写字,也确乎很是闲适。闲适中,有一丝丝激动在跳跃,满怀期待地计划着逛武汉,看江滩。
一切美好的小盘算,在武汉封城的那一刻戛然而止。1月23日早上10点,武汉封城。所有离汉通道全部关闭,高铁、市内公交和地铁全部停运。这下,武汉逛不了,家也回不成了。一大早,匆忙收拾行李,抱着一线希望准备在十点封城前逃出去。
其实,正式封城之前,是有一部分人,通过各种关系,各种渠道,探听到了消息。不知道上面的最高密令是在哪个环节被泄露的!总之,这些人就奔突在夜色的迷离,快速反应,连夜逃离。后来,事实也证明,这些人要么在逃路的中途感染,要么就是回去后,成了某个小角落里的一号病人。
于是,拿着行李,背着背包,在路边打车。此时,滴滴车,出租车都像着魔一样,疯狂地跑着,载着一群行色匆匆的人,丝毫不听你使唤。情急之下,人也随车奔跑了起来,一路奔走,可就是没有车子要停住接你。实在没得办法,最后只得上了前往武昌火车站的公交车。
到武昌站后,一眼望去,满是拉着行李狂奔的人。售票处和退票处均排起了长长的队。排在售票处的人们,手里捏着一把汗,满心希望能有一线生机,购得一张离汉的车票。
现实终究残酷!已经是早上的9点多钟了,退票可办,购票无法!于是,人们有的一脸焦灼的离开,有的转到了退票处,办理退票手续。他们一边拉开嗓子焦急地再次向工作人员确认,一边办理退票手续,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愿意。本来就是抱着购票回家的一丝丝最后之希望过来的,看到这一幕后,也就不再挣扎了,也就顺从地,坦然地,平静地去面对后面所有的未知了!
不担心是假的,不害怕那也是装的。那时候,说不出什么心情,就像没了法条的钟表一样,连心跳也变得有气无力。但,在时代的磅礴落灰之下,每个生命个体能做的真的很少很少。哪怕落下来的是一粒小沙子,你也只能像扛着一座大山一般,去挣扎,去咬咬牙,从而玩命地扛下去!
但,我不是轻易死心的人,自然也不肯就此放弃逃离的努力!旋即,转战去了离武昌站不远的长途汽车站。那时候,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竟然会打这样的算盘:如果那边长途汽车站没关闭,就先出了武汉,再去湖北其他地级市换成火车回家吧!
到了汽车站后,眼前的一幕,让我想起了乔伊斯《都柏林人》中的一个短篇:男主人公,那个小男孩,看到了夜市关闭了,他的眼睛里,燃起来了一阵心酸和愤怒的烈火。我那时候,也燃起了这样的烈火,用的不仅是眼睛,而是一整个身心!
长途车站入口,已经站满了一排排执勤的警察,有交警,也有普通的警察。他们向涌过来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喊道:车站已经封闭了,坐不了车了,你们回去吧!
当所有法子都试过,所有法子都不得行的时候,就只能收心,准备下一步的安排了。现实,一定会逼着你面对现实,什么事儿,都一样,全世界都一样。于是,就开始面对现实,找地方,安排食宿,盘算着怎么尽快地,赶在商超没有全部关闭之前,囤点食物。不奢想有美味的年夜饭了,最起码得活下去,别让自己饿死了。可能,饿死也不会,也是一种很难的事吧,除非运气比较背,否则在我们这种性质的国家,应该不会!
说干就干!遂鼓起了留在武汉过年的勇气,并和当地人一样,卷入购买储备物资的人群中。
首先,先张罗最基本的,能饱肚的粗粮吧!遂去附近的超市,扛走了重达10公斤的一袋大米。而后,又去买了一些诸如方便面和一些小零食等副食品。随后,又赶去了当地的一个菜市场,采购一些蔬菜,和一点肉制品等生活物资。那个小市场里,挤满了戴着口罩的人。
彼时,那个地方,可谓是病毒交头接耳的大本营,偶尔钻出来,蹿进去你的鼻孔,也是很容易的事儿。于是,开心提心吊胆起来,竟发现,此时连平日里最简单的迈开步伐,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但,一想到迫在眉睫的断粮和饿肚,也只能将担忧忘却脑后了!心一发狠,头皮一麻,步子也就迈进去了。在那个人挤人的农贸市场里,就像变戏法一样,顾不得仔细论证细节了,直接左拿右拣,弄了一些包子,结钱而出,不再回头,骑着单车快速向前奔走!
人远天涯近!在病毒面前,人类确实陌生和隔阂了起来。谁管你饿肚子,谁管你心孤独,谁又管你没地住,各计各的生计,各扫自己的“庭前雪”,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顾自地挣扎着活下去。
大年三十,如约而来!今年的这个年,来得格外凄清冷寂,来得格外的悲怆彷徨。外面的风声,外面的消息,一日紧似一日,一日坏过一日。每天都在死人,人人自危到了最高的级别。
在跨年夜,我还是如往常一样,不自觉地用手机观看起了央视“春节联欢晚会”。面对着满屏的欢声笑语和歌舞乐曲,我忽然怀疑了起来,我突然发出来一下类似于“黑色幽默”的苦笑……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分裂的宇宙,一端是千门万户曈曈日,欢欢喜喜过新年;一端是提心吊胆抗病毒,生离死别涕泗流。
我突然失语,我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但是,我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像自己的心之深处,被狠狠划了一刀,血涓涓地滴,却如滴入大海一样,无声无息!
相信,我的这种感受,是窗户外头,部分黑暗了的武汉的万家灯火里,人们日日都会经历的心之劫难!我无法亲临,可我的心也仿佛在隐隐作痛,人之高贵于动物,或许在于,人终究还存有一丝丝的同苦心与同理心吧!既为武汉人民悲苦,同时也为自己暗自庆幸,庆幸病毒无扰,至今周全…
这是第一次没在家过年。父亲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响了一天又一天,倔强的我一直没接起,直到年后的某天。是的,思念,担心,恐惧,家人都一样,在和我分担着。可我,暂时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一向“报喜不报忧”的我,以这种方式残忍“拒绝”,哪怕后面才知道,这种倔脾气可能一早就用错了方向!是的,是用错了方向,当我后面回家,看到父亲每日记下武汉疫情清零数据的那一排排数字……
傍晚来了,好歹是过年,简陋的年夜饭也是要吃的!于是,准备了起来。最后,东拼西凑了两道青菜,一盘鸡肉,就着煮好的一点白米饭,就把年夜饭草草打发了。
尽管,此刻的人间,隐隐地在伏笔着一场人与病毒的终极决战,但崭新的农历新年也慢慢到来,不管多么的不平凡,我们也得满怀希望地去迎接一个不太平凡,不太宁静的2020。
大年初一,整个街道一如既往的冷清。那是1月25日,新冠肺炎一日比一日严重,确诊的人数一路飙升。我开始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和不安。
在刚开始的几天,口罩和物资显得特别珍贵,尤其是口罩。后面,刚好得到了一好心的鼎力支持。那人,家在武汉,有比较多的渠道,买得各种生活物资。他遂将部分生活物资,以正常价格卖给。这是一种很大的帮助了,因为当时,一来外面不太容易出得去,二来路边的各种贩卖的摊位,价格奇高,曾碰过一板18个鸡蛋可以卖45元的。
当看到这哥们,把后备箱塞满生活物资的私家车开到小区楼下,让去领取食物时,心中油然而生一份深沉的感动。更令人感激涕零,如获至宝的是,这哥们还一并送来了一桶84消毒酒精和一整盒日本进口的口罩。
真是谢天谢地,真是雪中送碳!到底,世上还是好人多。
到2月1号左右,第二次囤的物资又再次被耗尽,只能再次骑着路边七零八落的单车,前往附近的中百超市采购物资。那时,武汉市的很多小商店都纷纷关闭了,街道上难见车辆人影,只有几座大型的购物超市还勉强维持着,保障居民的基本生活。
口罩戴起,单车踏起,向着超市一路走起。街道冷清得可怕,偶尔开过的车子也是执行公务的警车和其他运送物资的车队。到超市后,一顿采购,蔬菜,肉还有各种副食品和零食,堆满了整整四个袋子。采购的时候,很怕没买全买够,真正拉出来放在商场前面的马路边的时候,又在发愁怎么运回去。
无奈,遂寻滴滴,可此时的武汉,滴滴已经全面下线。又想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可的士要么半天不见一辆,要么速度都不减地疾驰而去。最后,还报警,看看能否获得帮助,警察叔叔却回复:特殊时期,任务繁忙,这个只能自己想办法整回去。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等。后面,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一辆的士,结束了这趟艰难的采购物资的旅程。不幸的是,终究被坐地起价,小宰了一下。看来,对于有些人来说,人性就是如此,能多挣的时候,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尤其是在灾年。
这次购买物资之后,后面断断续续又出去补充了两次,都是去附近还开着的杂货店买点盐、油之类的。
随着疫情的继续加重,和武汉市委和省委主要负责干部的调整,疫情防控的措施更加严格严密。2月13日开始,武汉市所有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居民的物资供应,通过建群下单接龙与社区志愿者的集中采购和配送来保障。
这下方便是方便多了,至少省去了自己出去采购的功夫。不过,一开始问题也不少,比如捆绑销售,生活必需品质量问题,价格问题等等,也着实让人不满。
一天晚上,一个武汉的大嫂来了一顿泼辣的“汉骂”:拾人牙慧,一丘之貉,马勒戈壁……机关枪一样的话语连珠箭射出后,就这三个“四字词”最具杀伤力,也最刺激,更是最能体现普通百姓的汹涌之怒气!经此一骂,武汉各个社区捆绑销售的不良倾向慢慢遏制住,最后勉强得到居民的普遍认可。
从1月23日封城开始,我闲了快一个月了,经济压力开始大了起来。2月24日,开始去应聘美菜网的工作,主要负责疫情期间物资的分拣和配送。无奈的是,那时候在市区通行的车子都必须要有通行证。因为这个原因,美菜网无法派车来接我。提着一大包行李的我,看着远在20多公里以外的目的地,只能耐心地,更多的是不死心地在路边等,看能不能得上苍垂怜,过来一辆还有送客的出租车。
等了很久,过去了很多出租车,却没有一辆停,后面细看才知道,那些都是社区的特殊服务车队,只负责接送发热病人,医务人员和特勤人员。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旁边停着的一私家车摇下了车窗玻璃,探出一个人头对我说道:看你带那么多行李,是找工作的吗?我这边做安保的,刚好还缺一个人,要不把你也捎上?
听到这句话,我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快地答道:是的。那就麻烦你带上我吧,谢谢你呀!车在武汉的几乎绝断了人迹的宽敞马路上奔跑着。开着开着,那哥们就开始介绍具体是做什么安保的。当得知是进方舱医院当保安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方舱医院,与病毒零距离,无法想象。
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自求多福,豁出去干一场吧!就这样,2月24日的傍晚6点到晚上12点,我在江汉经济开发区方舱医院里做起了安保。
进去的时候,我全副武装,穿起和医务人员一样规格的,厚重臃肿的防护服。那时,整个人仿佛增重了十斤一样,很是笨重。呼吸也不太畅通,手也戴着手套,感觉整个人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像来到了缺氧的外太空一样。
时间慢慢地蠕动着,异常缓慢。眼前晃着一群已经确诊的病人,让你更加地胆战心惊,生怕被感染。里面的空气异常的污浊,消毒水一遍又一遍地喷洒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六个小时,360分钟,终于熬过去了。层层消毒后,走了出来,此时是2月25日凌晨,半夜的冷气和这个城市孤单的霓虹,在你的周遭浮动。我踩着单车,回到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出于内心的恐惧和担忧,我换了工作。老实说,我还不是一个十足不怕死的人。
我和另一个哥们,来到了武汉市洪山区的景园社区。这个社区是疫情的重灾区,是防控指挥部重点关注的对象。作为安保人员的我们,主要负责夜间执勤,在小区楼栋的出口严防死守,除了医生、保洁和警察等特勤人员外,一律不放居民出来。
这种强悍严厉的封、锁、堵,在两个礼拜后,发生了两起悲剧:一名男子和一对夫妇相继跳楼自杀了。我不知道他们内心有多绝望,或者身上扛着多重的压力,多大的房贷;我只知道,鲜活的生命就像开得正艳的花一样,遽然消失,不复再来。据说,那对夫妇跳楼身死后,他们父母在小区里哭喊得呼天抢地,鬼狐同悲。后面,打扫了现场,封锁了消息,一切仿佛没发生一样。
就像鲁迅《记念刘和珍君》里说的一样,血流了一地,擦拭去之后,仿佛又什么也没有发生了一样。天还是晴着,树还是立着,风也呜咽地刮着,一切,世界的一切,都不会因为这些无辜的人的逝去,而停下分毫的节奏和脚步。时代的洪流一路翻涌,被冲没的,自然连个最终的归宿都显得非常的模糊和草率!
25日晚上十点,集合训导后,我和其他安保队员,一行45人,开始出发去站岗。晚上11点到翌日早上7点,是我们执勤的时间。刚去的两三天,老天不作美,还下起了雨。夜晚湿冷的空气直往裤腿里灌,加上频频来袭的困意,真让人累到怀疑人生。看着远处朦胧的灯光,心比那灯光更孤单。
刚开始的几天,各种不习惯。后面慢慢调整并适应了。就这样一直到了3月8日。期间,我回到住的地方申请滞留武汉外地旅客3000元经济救助,后面救助金拿到了,工作岗位却被人夺了去。哎,这世间真难有双全法,可保一切周全。也罢,通宵着实熬人,没有这份工作也不打紧,好让我腾出时间做点其他事情。
从3月8号到现在,又二十多天过去了。在这二十多天,进行了复试的准备,看看书,做做笔记,倒是过上了一段颇为宁静的时光。可喜的是,武汉也将在4月8号解除离汉通道的管控。
看着路上越来越密的人群,越来越响的车喇叭,我的心里涌动着难言的欣喜。寒冬过去了,春天来临了,这座城市又恢复生气了。被困在城中两个多月的我们,也能够重见天日了。
只是,当我拖着行李箱,最后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看到了身边匆忙的人群,他们神情都出奇的紧张和凝重。当地人也是如此,沉默了很多,安静了很多,好像生命里的某些宝贵的东西,被尖刀迅疾而又冷酷地剜去,听不到声响,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捂住那部位,黯然神伤!
.4日,全国默哀!武汉,更是如此。那时候,我站在马路边,也加入了默哀的行列。
那应该是我一生中最难忘,最铭心刻骨的一次默哀了。以往的默哀对象往往非常的遥远疏离,而这次,因为经历过曾经的死神的包围和笼罩,目睹了这个城市的那么多的生离死别,默哀变得更加的切近和深刻。
我不会忘记,每天清晨天蒙蒙亮时,我在阳台看见的,一辆辆掩着绿色军帆布的卡车,在一条又一条大街小巷来回巡视,穿梭!后面,知情人说,那些是收尸体的,饿死的,老人没了的,各种,各种……好几个清晨,我早起的时候,都能在公寓对面的街道,看到以固定时间点,固定路线出现的那两辆卡车。看到它们,我的心,一阵寒厉,因为,那就如黑白与无常,是死神的敲门,是永世的消寂!
马路上汽笛呜咽,人们齐刷刷地,木头一般地静静且久久地肃立在马路边。他们以这种方式,向他们的同胞,做着最后的诀别!
写到这,我内心却变得无力和无助了起来。我能记忆下多少,写下多少呢?所有写下的这些,仅仅是武汉那76日里发生的所有悲情故事的冰山一角罢了!但,我希望用这冰山一角的只言片语,去提醒我们:有些爱,有些牺牲,是不能也不该被忘记的。因为,所有这些的背后,浸满了悲苦的泪雨,也灌满了人间炼狱一般的委屈。
武汉的牺牲和付出,值得让后人永久地感恩和铭记!那些势必慢慢湮灭在历史尘埃里的生离死别的印迹,应该成为我们这个民族,面对大灾大难时,鲜活的,不屈的,值得永久珍念的集体性记忆!
润玉
首稿:2020.4.2
终稿:2023.4.1
于交大觉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