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终于再次光临,这个被阴雨天控制太久的深秋。它似乎觉得亏欠,于是倾注出所有的温暖,不遗余力的,盛装出席。所到之处尽显的通透、明媚和繁华,仿佛只有梦里才有;而前些日子的冷寂、低落和荒凉,不过是我们的错觉罢了。
许是因为天气晴好?还是收到信息说女儿中午回家?亦或是连续两夜睡前用生姜煮水泡脚,夜里出了大汗的缘故?这纠缠不休的头疼,终于退了兵,悄无声息的隐了去。
阳光是有脚的吧,它慢慢的就爬满了半个地板,明亮的光线映到粉色的那面墙上,卧室里,像盛开了许多脆弱而甜美的花朵,宁静温柔。萧沉的凉,都仿佛成了前尘往事,几天来身体上频出的状况,也均已安定,像往事里的人物、桌台、山川,都已安歇。
穿着毛绒绒的睡衣,挠着一头乱发,在房间里穿梭。一会将该洗的衣服收在大盆里,一会把桌上散乱的书籍放齐,当然,最喜欢在阳台上站一站,眯着眼睛,像一只懒懒又好奇的猫,朝着光线饱满的窗外看一看:一份安然的幽微的快乐,便星星点点地浮在心里,渐而层层叠叠,像高远的碧蓝色天空中的流云,长了翅膀了。
女儿中午回来呢,不能发呆了。便收回心,草书一张菜单,喊男人下楼去买。下楼前,把冲好的蜂蜜水,端到他面前,看他一饮而尽,像饮下一杯桂花酿,然后拍着肚子出门。转过身,衣架上刚晾起来的衣衫映入眼里,阳光下,异常鲜亮,微风起,蓬勃而芬芳。
小小厨房里,我开始变身勤劳的小妇人。香菇、鸡腿、五花肉、土豆、红萝卜、菜心、鸡蛋、韭菜、豆腐、红薯等等,择、洗、切、炸、炒,还插上电饼铛,做起香香的馅饼。很快,窗玻璃上就蒙上了一层雾,蒸腾的热气里,一个周转不停的小妇人,正舒展着欢喜深浓的眉眼,犹如一潭清净无波的水;亮晶晶的额头上,焕发出被驯服的光泽。
微微一笑。嗯,回来了。
又是七天未见的女儿,似乎真的长高了。只是再久不见,也从不喧嚷的表达想念,这点,和我一样。吃着,说着,学校生活的种种。饮食、睡觉、上课之类,在她嘴边,已是云淡风轻,早已没有原先的抱怨和痛苦,只有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就像初冬枝头的第一个花苞,她要用尽心意,让它绽放开来。
望着身边的她,从不张扬的她,像月光一样,轻而静默,我的灵魂,顿时生出仰慕之情:待何时,我也如安静的画,只流淌,不诉说?
温润的水流下,她黑瀑般的长发缠绕在我指间,如厚密而茂盛的植物,恣意丛生,像极了少时的我,一样乌黑的发,一样的厚密,一样的疯狂生长。如今,如今,藏不住五指,稀疏若叶落......念及此,心里霎时惊动,如惊动一滩白鹭,四下飞去。摇摇头,再不敢胡思乱想。
衣服,已能互穿;鞋子,亦能互换。想起小时候,她还乱翻腾我的衣服,将一件长长的粉纱裙套在身上,一脸嬉笑的问:留我长大穿可好?时间,仿佛还在那一刻停着,而她,却像电影里一样,压缩了时空,恍惚一下子跑到跟前,与我比肩。
午后,阳光渐弱,屋里的一半明亮,一半阴凉,已经慢慢连缀在一起,不再分明。窗下的几棵杨树,在苍绿和杏黄间过渡着,交错着,颓唐的气质流落一身。幸而还有阳光,从不迟疑的温暖他们,在下午四点多的温度里,像一部温情的电影,将男女主人公安置在这里,将观众捕获。
夕阳里,我的简单花草,也妩媚起来。它们像一只只鸟儿,站在枝桠上,抖开了翅膀,风干潮湿的羽毛。于是,生出几分愧怍:想平时,因我的忽略,它们像一撮撮干草,杂七杂八的趴倒在盆沿上。但我也发现,总有一棵花儿,它从不彷徨,从不忧郁,从长长的夏天,开到漫漫的秋天,秋天就要没了,它还开得明艳。虽然,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可每次看到它,都让人心地清醒。
鸟雀们又欢快的唱起来。
热忱。和今天来的阳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