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北京、上海还是深圳,年轻人买不起房都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关键是,你是那个在租来的大篷车里也能快乐、也能起舞的吉普赛人吗?
周六下午,午睡正酣的我,被砸门声吵醒。门口站着两位大姐,拿着记账本,一身正气地说:收物业费了!
睡眼朦胧的我听着她俩在那争着讲收费标准,返身去取了眼镜,并半道给男朋友刘律师打电话,确认他之前没有交物业费之后,按她们的指示给相应账户转了钱。
转眼我已经在上海租房住了一年半,差不多就是我的毕业时长。刚毕业时,跟读书时的室友们在大家的公司附近租了三室两厅的房子。刚把行李从学校跨越半个上海安顿好,我就转身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车,在那里逗留了差不多五天,等刘律师过来汇合后,两人一路坐火车从西安到西宁再到青海湖、格尔木,沿途走走停停,最后坐着火车到了拉萨。
这种“在路上”的感觉对我而言,就像吃冰激凌,第一口很甜,第二口很甜,吃到后面也就腻歪了。我曾经以为自己骨子里是个爱漂泊的人,可以四海为家,随遇而安。然而当旅途进行到第17天,当我对这一路的风土人情、独特风景终于不再有猎奇的心态,那天从布达拉宫出来,坐在客栈能晒到太阳的沙发上,我享受着高原反应给自己带来的头痛,在抬头看到被蓝天白云映衬得更加娇艳的桃花时,3月的末尾,我开始思念上海。这种思念不见得是因为我有多爱上海,而是因为,上海有一个我固定的、可以歇脚的地方。
然而我错了,上海那个歇脚的地方也不是固定的。
回到上海后,刘律师也开始了在这边的工作,于是也需要住所。这就陷入了一个悖论:想要买房,那就要结婚,而无论是我还是刘律师,那个时候都没有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这种小儿女作态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又多么的不现实。上海的房价经历了2016年春天的疯涨,如今更是令我们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出来的年轻人短期内难以妄想。
看过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了一个总体比较合心意的房子。再然后我就搬出了和室友们合租的房子,开始了和刘律师租房同居的生活。
刚毕业的我,第一次在家、学校宿舍以外的地方自己租房子住,并且是和刘律师一起住,要知道我们自从在一起几乎都是异地,异地时一起待过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一个月。我们俩都很兴奋,仿佛自己就是这房子里的男主人、女主人。
这不是我们的房子,然而我们是打心眼里爱它的。
房子里没有沙发,我们买了二手的沙发,乳白色,两人座,回来将沙发罩全部拆下来放洗衣机里倒上足够多的洗衣液,嗨,焕然一新,二手沙发变身穿着白色长裙的希腊女神。
我一直有地毯情结,拉着刘律师去宜家转了一圈又出来了,喜欢的太贵了。有天傍晚和刘律师散步,发现路边有卖家具的小店,刘律师进店让店员用尺子剪刀现场裁了一块毯子出来,虽然不是那么纯正的地毯,铺到地板上,脚踩上去,我也是满心欢喜。
走在路上,发现路边有建筑弃材,我眼睛滴溜溜打转,发现有个长方形的木条框,指挥着刘律师把它捡回家,放在阳台上,正好可以做篱笆,自然、古朴,后来越来越多的花盆不断放进去,自成一景。
也就是这时候开始,我知道了对于我这号人来说,做饭的动力绝对是爱。刚开始工作我下班早,于是每天回家自己做饭。刘律师一般也会尽量快点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早点回家,然后进厨房帮我。做完我肯定是要拍照满足一下自己“美厨娘”的虚荣心的。周末时会在家里煲汤,偶尔也叫朋友来做饭吃。
这不是我们的房子,然而挡不住在里面那些快乐的瞬间。
夏末台风又来了上海,周末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刘律师开着电扇吹风。我跟他说:“可以把电扇关了吗?我想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刘律师去关了电扇,昏昏欲睡。我在锅里煮着白粥,刘律师说他困了要睡着了,我说睡吧睡吧,等会儿饿了记得醒过来。
中秋临近,石榴熟了,我们从水果店买了三颗回来。吃着吃着,我突然想到一事要做,于是在经过刘律师身边时顺手把吃了90%的石榴塞他手里,说,给你吃完。 他在原地无奈地说,你这是“吃完给你”才对吧!
临近年末,刘律师又要去表演相声,于是又开启了写段子模式。我在沙发上看书,他跑来跟我说他写的相声稿又新增了什么段子,我听了,抬头说句:你又胡凑。他赶紧嗅一嗅自己的腋窝,说,真的吗?我问,你听成什么了?他说:你不是说我有“狐臭”吗?我翻了翻白眼:我说你写的相声又是“胡凑”!刘律师一直取笑我的类似福建口音的h、f不分,没想到这次我又新增了案例。
年少的时候,看三毛在撒哈拉沙漠安家、生活的故事。那时候总是一腔向往,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好是异域国度,语言不通,条件艰苦,最好在那里碰见自己的白马王子,然后两人就这么浪迹天涯。
等到自己现在真的一股脑扎进滚滚红尘,才发现当年的三毛在那种环境下始终跳跃着一颗热情的心是多么难能可贵,而当年的自己有那种想法又是多么的少不更事。然而好在,现在的我依然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对生活保持好奇之心。
白马王子没有等到,但至少,等来了刘律师;最终没有仗剑浪迹天涯,但谁说现在的每一天,这热气腾腾的真实生活不也是每一个不安分之人的最大冒险呢?
身边的同事、朋友,遭遇过房东坐地起价要涨房租,也遭遇过搬家走后房东却不给结清押金。在租房、搬家成了我们之间的常见话题之后,我忍不住想,我们这些在上海奋斗的“无产阶级”真像吉普赛人。吉普赛人从一个城镇转移到下一个城镇,从一条河边转移到下一条河边,他们居无定所并以此为业。我们这些人,在上海从一个房子转移到另一个房子,可不就是魔都的吉普赛人吗?
无论是北京、上海还是深圳,买不起房都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关键是,你是那个在租来的大篷车里也能快乐、也能起舞的吉普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