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11点28分，肯生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赶在地铁门关闭的前一刻跑进车厢。肯生刚坐下来，车门就关闭开走。

最后一班地铁，车里没什么人。肯生抬着头看车顶，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往常这时候，阿岚都会在这里等肯生，肯生会在最后一班地铁开走前赶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人坐最后一班地铁，偶尔碰上周末，人会多一些。平时，最后一班地铁被肯生和阿岚霸占着，好像整列车只属于他们。

两个人在车上嬉笑玩闹，或是相互依靠假装睡觉。要是肯生和阿岚所在的车厢没有其他人，两个人时常搂抱亲吻。或者把车厢当做舞台，阿岚邀请肯生跳一支舞。肯生不会跳，经过阿岚的几次陪练，肯生竟也跳得有模有样。

阿岚和肯生跳舞时，经常会情不自禁的动情。然后让肯生坐在座位上，阿岚双手环绕着肯生的脖子，慢慢地坐到肯生的大腿上。这时候，两个人就会热烈的拥吻。肯生的手伸到阿岚的裙底，摸索着前进。

肯生摸到的是一片湿热。

啊，阿岚一声低吟，双眼迷离的样子美极了。

肯生咬着阿岚的耳垂说，我想进去。

阿岚喘着气说，不行，这里不行，回家再说。

肯生就会兴趣全无的停下来，阿岚看着肯生像小孩一样的耍脾气，于是俯下头给肯生一个深吻。

那时候，阿岚说不想工作了，肯生笑眯眯地说，好啊，我养你。

肯生是顶级餐厅的厨师，自然养得起阿岚。阿岚不工作也好，每天来等肯生一起回家，想想是多幸福的事。

阿岚每天等肯生一起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开始肯生也觉得阿岚辛苦，跟阿岚说不用来，在家等着就好。但是阿岚坚持要来，说这样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一点。肯生看到阿岚这么坚定，就没有再劝。

但是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一个月前阿岚遇上了车祸，被路过的车撞倒，再也没有起来。

肯生抬着头，想阿岚，眼泪越流越凶猛。谁遇上车祸不好，偏偏阿岚遇上了。

阿岚出事的当晚，肯生接到消息后，赶到医院，看到一床白布盖在阿岚的身体上，肯生失控的痛哭。警方说，根据司机的描述，说是阿岚突然出现在路上，车开得太快，来不及刹车。肯生想把司机狠狠地打一顿，但是打了又怎么样呢？阿岚还是起不来。警方把阿岚的包交给肯生，钱包里有肯生和阿岚的合照。但是阿岚的手机没有找到。问警方，警方说在现场没有看到。肯生打过很多次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可能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了阿岚陪伴，每天的最后一班地铁，都像是在赶赴黄泉的路上。肯生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支柱，工作时心不在焉，出现了很多错误。把糖当做盐，把料酒当做酱油。肯生觉得暂时无法工作了，于是刚才下班前索性跟老板提出了辞职。

肯生想好了，离开这座城市。

肯生侧过头，看到斜对面坐着一个男的，头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车里除了肯生和斜对面的鸭舌帽男，没有其他人了。肯生转回头，看到对面的座位上有一部手机。肯生定眼一看，跳到对面座位。

那是阿岚的手机，肯生看一眼就能断定。阿岚的手机上贴满了无脸男，没有人会在手机上到处贴无脸男，除了阿岚。肯生以前问过阿岚，为什么喜欢无脸男，阿岚说，无脸男很好呀，心地善良。

肯生拿起座位上的手机，放在手里仔细端详，手机竟然是开机的。肯生心里充满了疑惑，阿岚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对不起。

一个声音在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打破了肯生的思绪。

对于阿岚的死，实在抱歉。肯生看到鸭舌帽男转过头来对自己说。

怎么回事？阿岚的手机怎么会在这？你又是谁？肯生像找到光明一样，急切的问鸭舌帽男。

阿岚的死，是我的错。那晚，我叫阿岚跟你说明白，让她离开你。阿岚一直下不了决心，我就想拿阿岚的手机打电话跟你说清楚。但阿岚就是不愿意，我想从阿岚手里抢过手机。谁料到阿岚会意外摔倒，被路过的卡车撞到。

鸭舌帽男冷静的说完，就像在说别人无关紧要的事。

离开我？什么离开我！你他妈谁啊？你为什么害死阿岚？为什么？跟你有什么仇？肯生发疯般地跑到鸭舌帽男面前，抓起他的领子问。

难道你不明白吗？阿岚不喜欢你，阿岚爱的人是我！阿岚白天和我在一起，我们逛街，看电影，购物，在公寓疯狂做爱。阿岚只是觉得内疚，想要弥补你，所以晚上才会想去接你。鸭舌帽男冷冷地说。

但是，对于阿岚遭遇的意外，确实是我的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害死了阿岚。可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意外，是个意外。鸭舌帽男说到这里，脸上有一丝伤感。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这样开始是什么时候的事？肯生心如死灰的问鸭舌帽男。

很早以前了，阿岚和你在一起不久，就和我在一起了。鸭舌帽男有些得意的说。

可笑吧，你为一个人迷失沉沦，到头来，发现那个人并不喜欢你。鸭舌帽男继续说着。

不，不是这样的！阿岚一直都喜欢我。我们是相爱的，一直都是！肯生歇斯底里地喊叫。

醒醒吧，我就是看不下你再这样下去，结果害了你自己，所以我才来跟你说明白。鸭舌帽男说。

去你妈的！阿岚死了，你怎么说都是你自己说的。肯生还是不肯相信。

给你看我的手机，手机里有我和阿岚的合照。鸭舌帽男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给肯生看。鸭舌帽男为了让肯生死心，特意找到他和阿岚相拥的裸照给肯生看。

肯生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松开了鸭舌帽男的衣领。

现在明白了吧！对于你，这一切是多么可笑！鸭舌帽男冷冷地看着肯生说。

要是没有你，阿岚就不会死，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都是你，为什么会有你？我和阿岚本来好好的。没有你的话，我们还会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家，还会继续相爱。肯生低下头，默默地说。

你他妈的别骗自己了，爱没有先来后到，只有爱和不爱！鸭舌帽男咬着牙说。

都是你，都怪你，阿岚才会死。肯生依然低着头。

肯生摸进自己的皮包，拿出一把一直放在里面的菜刀，然后直接捅进了鸭舌帽男的身体。

插一刀，拔出来，又插一刀，再拔出来。

那把刀很出名，是肯生在国际比赛上获得的奖励。对于厨师来说，能获得那把刀，是至上的荣誉，肯生一直都随身保管。没想到今天第一次用，却用在了鸭舌帽男身上。

鸭舌帽男的下巴靠在肯生的肩膀上，嘴里流出鲜红的血，滴落在肯生洁白的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