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这个。”波波顿了顿后说道,随后他从右侧肚皮旁抽出一根细细的木棒举起在空中,“是他带我过河的。他叫小卜,萝卜的卜,这个名字是我刚才想到的。”
我看着这根不过我的一根拇指大小的木棒,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短短的几分钟内,熊先生已经让我惊讶好几回了。而他现在是说这根木棒带他从河对岸过来这里的,恐怕只有一只疯癫的,患了狂犬病的熊才会说出这种话。
波波半张着嘴望着我,尴尬地笑了笑,一小片胡萝卜从他的嘴角掉了下来,他用力吸口气,胡萝卜片又飞回他的嘴里了。
我转身要去收拾我剩下的胡萝卜,这个大块头骗子,从我认识他起就鬼话连篇。我也不想从他那儿探听什么过河的方法了,如果借着一根火柴棒能过河的话,我恐怕早已去到河对岸找到我的可可了。
“噢,小卜原来可不止这么丁点,宝迪。”波波在我身后说。
我停下来后头看了看波波。老实说,他这样亲切的称呼一根火柴棒让我很不能理解。
“噢,宝迪,原来小卜可是我的肚皮这么大的木桩。我只管趴着,它就载着我来了这边。”
“是这样吗,熊先生,那,嗯,小卜现在怎么变成了根火柴棒?”
“嘻——,我......我咬的。”波波害羞地扭过头说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大块头。他为什么要去和一根木桩过不去呢?另外我也不明白他为啥要留着一根木桩,不,一根火柴棒带在身上。
波波一下子就从我的呆望着的眼神中看出我的疑惑来。
他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噢,我从家里溜出来后,被邻家的一只坏狗追赶,最后不得不跳进了河里。那只坏狗就嫉妒我住的房子比他大。”
当然了,比大象还大的房子谁不嫉妒,我心想。波波边说着边一摇一摆走到我面前的萝卜堆旁,一手将火柴棒插进了腰间,随后在萝卜堆里抽出一根就送进了嘴里。我见他后面好像还有一连串的故事要说,他又似乎在拿我好奇的这一连串故事威胁我,所以我只朝他挤了挤眼睛,鼓鼓嘴巴,并没有阻止他。
波波一边啃着萝卜,一边继续说道:“噢,可我并不会游水。我在河里折腾了几下后,好在一块,喏,”他挺了挺肚子说道,“我肚皮这么块大小的木桩,就是小卜救了我。”
“我的手小,手指又细。”波波将正在啃进嘴里的胡萝卜换了只手,将刚才拿萝卜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继续说道,“我没法用它来划水,所以只能躺在上面任由小卜带我往下游划去。”
“我胆子小,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又落进河里,所以我紧紧抓住木桩,一动不动地趴在木桩上等木桩靠岸。每一次木桩被河水推涌着起伏一次,”波波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一根萝卜,再加上另一根已经只剩下点萝卜头的胡萝卜在空中一上一下,做出波浪起伏推涌的样子。
这个无耻的胆小鬼,一边说着故事一边正在偷拿我的萝卜,听完故事我一定要将他的腮帮掏个干净。
“我担心自己会在木桩跌落时同时跌进河里淹死,我的神经时刻都紧绷着,我紧紧地趴在木桩上,像这样。”说着波米将两手吃剩下的萝卜叶抛在一旁,张开怀抱,两只小手扒搭在萝卜上,然后将脸埋进萝卜堆里,两片肥嘟嘟的脸颊在萝卜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蹭完萝卜,波波使劲猛吸了一口,两片嘴瓣也随着猛地颤动起来。波波转过头望着我,漏出他的两颗大门牙朝我笑着说:“噢,就是这样,紧紧的......”
这个无耻的家伙,一直打我的萝卜的注意。波波看到我正眯着眼睛瞪着他,我的耳朵气得竖了起来,连我的夹克领口也竖了起来。他见我很生气的样子接下来也收敛了一些。
“噢......呃,我们说到哪儿了?”波波朝我尴尬笑了起来。
“噢,对,我趴在木桩上一动不动。我的腮帮里藏着足够的零食,水周围到处都是,所以我不用担心在我靠岸前会饿死或者渴死。后来我发现小卜其实还挺稳当的,我也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再次掉进水里。”
“我在河里漂流了很多天。河面中央的风景很美,白日里里,蓝天和白云映衬在河里,让我有种置身在天边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河水正是往天空的边界流去。而晚上河面一片漆黑,但天空却群星闪烁,躺在木桩上时,星辰就像盖在我的身上一样。有月亮的晚上则更奇妙,银盘似的皓月,仿佛是天神在那儿裁剪了一个洞,天神房间里的灯光就从那儿倾泻了进我们的世界,天神正是从那儿在照看他世间万物的孩子们。”
讲到这儿波波分明严肃了很多,他也没在时刻觊觎着我的萝卜了。
“宝迪,噢,你应该知道,这些美景和和其他所有美妙的东西一样,如果只能自己独享该是多么痛苦。好几天过去,我只能暗自夸赞这些美妙的景色,但无论我在心里说过多少遍我愿意在幅美景里醉生梦死,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直到我自言自语将它说出来‘很美对不对?’”
“当我这样确确实实的用声音问出来时,这些美景才变得真实。即使没有人回答我,但只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时,那些映衬在河水里的白云和月亮的影子才不会随着波浪的起伏而变得虚无缥缈。它们是真实的,它们的美也是,在声音里我能得到一种认同。”
“宝迪,你说是不是,很美是不是?”波波突然问我,让我从刚才他说的那幅幻境里抽了出来。
“嗯,熊先生,确实很美。”我回答他道。
“谢谢你,宝迪。但那个时候,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不过后来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就是救了我一命的那块木桩,小卜。我不知道它从哪儿漂来的,像是一块被人砍伐后扔在河里的树根。我问小卜河水凉不凉,我的肚皮可暖和了,可以替它暖暖肚子。我问小卜它生前是一棵什么树,以前长什么样,是不是长得高大威猛。我告诉它,它树根上的年轮很整齐美观,以前一定是自己丛林里最高大的树,丛林里的鸟儿都喜欢它,如果是我,我一定要在小卜树根下安个家。”
“后来我花更多的时间和小卜聊天,周围的一切我都不再那么关心了,我关心的只有我的小卜。当你心有所属,良辰美景不过是你们的陪衬罢了。你说呢,宝迪?”
“熊先生,我喜欢你说的。就像......”我想到了我家边夕阳下的河水和我的归属,可可,但我哽咽了一下,没有说出可可的名字。
“你说得对,熊先生。”我说道。
“后来呢,熊先生?”我追问道,毕竟他已经偷吃了我四根萝卜了,但到现在他还没说到小卜怎么变成了一根火柴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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