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胖一整天没动静,不找我玩,也不视个频啥的,那她多半是去找侯姐玩了。侯姐有间布艺工作室,工作室中间摆着张长条大桌,通常会有三四个女人围桌而坐。据我所知,切磋布艺、聊八卦和吃午饭是她们聚在一起的主要目的。三胖拎着她那个塞得满满的牛仔包往侯姐那去,包里装着手工半成品,还有些吃的啥的,有时还带些给侯姐的小玩意,她们经常交换些小东小西的,你送我一个海南拣来的贝壳,我回赠你一个云南拾到的鸟窝,如此这般,乐此不疲。
沾三胖的光,我也去侯姐那玩过几次,每次进了屋子,我都要左看右看——有一整面墙,从上到下都是布料,棉布叠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书本似的插在架子上,每块布的花色纹路都不同,但都一样的朴素自然、柔和含蓄,呈现出的内容似乎也不比一本书透露的少。另一面墙,从上到下挂着好多个背包,还有床罩,被子,都是手工缝制的拼布作品,站在这面墙下,仰着头,脖子都酸啦,包包的款式和图案也只是瞧了个大概。
还有若干个角落,摆放着有趣的小东西,就拿冰箱上来说,那里恐怕是按照小花园的风格打造的,盆栽绿植,布艺水仙,铁壶插着干花,玻璃瓶里斜出几枝棉花,一朵针绣玉兰含苞在绣框里……别具一格的混搭风。这是多好玩的地方,我心想,难怪三胖愿意往这跑,不说别的,单是咖啡机和那几桶零食就能让她乐一阵子。三胖说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才懒得泡茶煮咖啡,到了侯姐这里,她说她左一杯右一杯地喝,好像进了咖啡馆。侯姐吸烟她也要跟着蹭一支,也品不出个味道来,就是跟着乱,所有的口味她都尝遍了。
有个晚上,三胖的车坏在侯姐楼下,她索性带我去眼前的俄罗斯酒馆喝酒,侯姐散步回来,见我俩醉醺醺地,酒馆也要打烊了,干脆又带我们回到她的工作室继续喝。她拉开一罐五斤装的啤酒,翻出花生米什么的堆在桌子上。这多好,侯姐说,咱们愿意喝到几点就喝到几点,说罢,她把一只脚放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我们聊了很多,不约而同地提起童年,侯姐说她在奶奶家长大,回到自己家后,身为长姊,要干好多家务,一点儿也不吃香,尤其是妈妈对她很苛责,说起小时候的窘境,侯姐有着不设防的坦荡,我可真喜欢这样的性格,喜欢我们聊天时的无拘无束,那天凌晨四点,我和三胖才晃晃悠悠地回家——夜已经像往事那样飞掠而去。
又有两次,都是在圣诞前后,侯姐邀请仨胖子一起去她那玩。天气嘎嘎冷,一下车,我们仨裹紧棉袄缩着脖子快速钻进大楼,进了工作室,瞬间置身于不同的世界,大桌子上,酒菜都已经摆好了,盘子覆着保鲜膜,碗筷各就各位,高脚杯静置,鲜花水果簇拥……仨胖子高兴得大呼小叫,这样贴心温暖的招待可把我们幸福坏了!风搁窗外呼呼地刮,冬天撂着冷脸,我们坐在铺着棉垫的椅子上,安稳富足,足可以对那些严酷的事情理都不理。
我看李娟的书,看得肚子咕咕叫,奶茶呀,馕呀,包尔沙克呀……这些食物被她描述得馋死人了,就连她写的包裹馕块的布我也觉得不错,我从三胖的柜子里翻出一摞布来(她夺回去一些,只给了我三块),觉得大小差不多,还是小糕点的图案,就请她帮忙锁个边,这样我也就拥有包馕布了——即使没有馕,裹个馒头啥的也行。三胖拿了布去侯姐那,俩人研究了一阵,不仅搞出了包馕布,还捎带着做了两个"馕袋"。精巧细致的手工把我看懵了,简直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不舍得用,一直放在柜子里。相比侯姐的手工,我的画作可就粗糙多了,工作室随处都是可爱的小场景,我只能撷取一二,略展其意趣。我不知道侯姐会不会喜欢这些画,都还没有拿给她看,又顾不得那么多,先写下文字来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