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郭巨埋儿

我姑姑家住在我家楼下,有次我上楼的时候听到姑姑跟表哥在争吵,于是回家问我爸怎么回事,他便气急败坏地指责我哥的不孝,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断地重复道我姑姑是个多么好、多么讲理的人。这我当然也知道,可我想表达的是:不是所有好的人都会有一致的三观和相同的行事方式,也不是所有好人都能无忧无虑无矛盾地求同存异。我表哥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去年找了个对象,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女方家人对他也特别好,可到最后他一句培养不出感觉,就结束了这段交往。他坚持要找有感觉的对象,这可比有房有车还难。但似乎也无可指摘,他把时间用来教书、考研和WOW,目前正在准备考博。

几千年来,中国传统的思想观念始终深入人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是催你结婚生子的种子标语。而值得推敲的是,孟子讲的“无后”并不是指没有繁衍后代,原文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孟子·离娄上》

联系上下文我们可以推断,“无后”是指向“舜不告而娶”这种行为,古时候父母之命是结婚的先决条件,舜没有告诉父母就娶媳妇了,未尽做后辈的责任是为“无后”。看来孟子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嘛。至于后边为舜开脱的“君子以为犹告也”,是说舜的父母不爱他,而老丈人尧已经考察过舜了,就当告诉过了。而东汉赵岐在为《孟子》作注的时候这么解释这句话:

“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后无后为大。”

——《孟子注疏》赵岐注/孙奭疏

我个人认为他是自己编的,其一,曲解了“无后”,其二,孟子原话中的“不孝有三”的“三”表示多的意思,不是指具体数量。但单把这句话提出来,看上去也不无道理,尤其是第一事“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我们总以为孝即是顺,违背本心地去顺从父母的意思是孝,殊不知这样会陷亲于不义之境地。二十四孝里就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孝”,比如“埋儿奉母”,因为家境贫困没钱供养老母,就把新出生的儿子给埋了,省钱奉母——为母杀儿,虽未成真,但敢问有这样的念头,是置母于何种境地,不知何以传诵千年,我想郭巨的母亲应该也不会因此感到欣慰,只会更难过罢。

其实父母都是希望我们平安快乐,所以大多数父母从经验和教训总结出的道理来引导、说服甚至改变我们,避免我们走弯路,避免我们摔倒,最终使我们过上传统意义中的幸福生活。而我们也只是在坚持我们认为对的方向,在追求我们心中的理想生活。两者殊途,但均无对错,能相互理解自然最好,若无法达成共识,我想也不能为了父母的期望而放弃自我的追求——“阿意曲从,陷亲不义”啊。与其按着父母意愿娶妻生子,到中年再怨爹娘:“当初都是听了你们的话,放弃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如努力早日达成目标,然后告诉父母:“我现在特别好,我摔得每一个跟头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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