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好酒(面)下肚,壮士风萧西行去。虽有四千公里自驾打底,依然小有激动。我知道,那里比苍茫更苍茫。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
丝路之门
一路阳光温暖,祁连雪山一路相伴,吃着火锅唱着歌,过了古浪县就浪不起来了。突然大雨暴雨,时停时续。下完雨就烈日当空,然后继续下。雨停时路面上冒着被晒出蒸汽,车辆犹如驶过仙境。
地形雨,似乎要叩到西域的大门。随着行驶,逐渐开始上坡,气温也变的寒冷起来,小雨伴着大风沙沙作响。正好在一个油站下车,顿感寒风凛冽夹杂着细细的雪粒,虽有外套还是挡不住寒风,远处的祁连山已经清晰可见,静默巍然。加油的小哥说,这里是乌鞘岭。
乌鞘岭,横亘在河西走廊,犹如一道高大的门槛,自古丝绸之路之必经,海拔三千五百米。直接阻挡了来自太平洋最后的水汽和季风。黄土高原、内蒙高原、青藏高原交汇处,作为地理第二级的边界,真正分割了季风气候和西域的大陆气候。
一个过弯后,就看到了乌鞘岭隧道的入口。相比曾开过的11公里的吕梁宝塔山隧道,乌鞘岭公路隧道没有太多的惊喜。(壮举在铁路隧道,20公里。)一、二、三、四,没有五,四个隧道过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空气湿润清新,群山坡度平缓,俯冲数百里,可见牧民牛羊,群山脚下是一片郁郁的草原。继续前行很快出山,一片平坦,凉州已经在眼前。
根脉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的表达太过自我安慰。我更喜欢王翰这首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豪情壮志,视死如归,才是戍边的意志和西域的情怀。
凉州有什么?没什么特别的。有什么好看的?并没有特别好看的。有什么好吃的?相比其他地方也并没有。
但凉州记录着华夏文明千年的伤痛、碰撞和思考。他埋藏着华夏文明的根脉。
【音乐】河西走廊之梦-雅妮 (bgm起,让这曲伴随这整个旅程吧)
站在凉州古城脚下,晨风带着沙粒拂过,时光回到两千年前。武帝登基,大汉一统,已经过了足够的修养生息,然匈奴依然是挥不去的噩梦,年轻的刘彻要一洗这屈辱。
西域茫茫无人知晓,张骞,他与武帝确认过眼神,这一转身注定载入史册,这一转身注定铭记千年。他不可以是历史教科书上苍白的文字,不能够是考试卷上的一个空白,这段历史是如此无法尽述的厚重。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体会过河西走廊的艰险,戈壁坚硬,黄沙漫漫,烈日如火,百里才见人烟,然后又是荒漠、戈壁,黄沙吹尽,铺天盖地。自驾都需要体力,张骞是何等坚韧不渝的意志。
被俘敌营九年逃脱,继续完成使命,历经十三年穿越般回来,长安城前长跪不起,举国为之动容,一个人的青春全部洒在这大漠戈壁之上。
武帝大振,拍案直指远方,卫青、霍去病、张骞先后几十万大军多次出击匈奴,所向披靡、畅快淋漓,何等之燃。乌鞘岭俯冲横扫匈奴六部,山丹肃清造我汗血宝马。转眼一代人的壮志凌云,艰苦卓绝。四十五岁的汉武帝站在黄河边极目远眺,去病、张骞已逝,他会不会后悔没有踏上这条自己打下的丝路。至此河西走廊平定,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武威,武功之军威。
张掖,张大汉之臂腋。
酒泉,河西走廊要冲,城下有清泉,泉水若酒。
敦煌,盛大辉煌。
大汉民族何等坚强不屈,古人的意志何等的强大。有一代明君,多少将相也愿为他死忠的。
然有文景之治、武帝兵强马壮,也有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之辱。一个王朝的崩塌多来源内斗内乱,古今中外,连身边所见皆是如此。历史证明昏君也可以执政、智障也可以当朝,所以现在也别想不通奇怪的事。江山都没了,你还想着篡位?何等的昏庸羞耻。
司马氏全系无能,宋齐梁陈一窝奇葩。内斗互杀,民不聊生。胡人趁虚而入,华夏文明蒙受冲击,斯文扫地,伦理尽失,人间地狱。生存还是毁灭。
虽会国破家亡,然文明不会消亡,一部分衣冠南渡建立了东晋。另一部分来到经营了百年的富饶的河西走廊。马蹄山下,临松薤谷安定、平静,葱郁如江南,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郭荷、郭禹、刘炳等学者在这里凿窟做学,保留着汉文化儒学的星星之火,为汉化组北魏提供了有力的输出,华夏文明得以继续流传。
所谓不谈国事,不参政事,文化、思想、学术在那时也变得更深入,更纯粹。另一种说法是五胡时期各种文化的交融、碰撞和统一更加促进了外族向汉文化的靠拢和认同,有助于巩固汉文化的强大。虽然代价过大也不是期望的方式,但也是有道理的。
五凉时期在凉州这片土地,不只有儒学,也有佛教的传承繁衍。马蹄寺,天梯山石窟,当然还有传奇人物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的故事,不再赘述了,网上有很精彩的,几个政权为他发动宗教战争的国师级人物。曾在凉州十七年,舌舍利葬于鸠摩罗什寺。
熟知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出自他的翻译。烦恼、苦海、未来、心田、爱河也由他创作至今沿用。
最让人痛苦和绝望的折磨方法,就是先赐予,然后再一一拿走。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为让你知晓世间百态。使你困窘潦倒,身处绝境,只为让你通明人间冷暖。鸠摩罗什的一生是修行的一生,是一生的修行。我们每个人都是,你的正果是什么呢?
旅行随想
去西夏博物馆因为我来自西夏,因为记载西夏的历史太少了,作为西夏陪都的武威应该会多些,然而还是失望了,没有超出之前的了解。不过看到了那块西夏文汉文对照的石碑算是收获。这块重要的碑让晦涩难懂(且无用)的西夏文得以被学者了解研究。更多的历史埋藏在黑水城里,也被俄国考古学(qiang)家(dao)搬回去收藏了。
西夏和河西走廊有什么关系呢?有直接关系,西夏占据了几乎全部的河西走廊,强大富饶,扼住了丝绸之路的咽喉。同一时代重文轻武的宋朝从未拥有过河西走廊,在对西夏多次的征战中也未曾占的任何优势。然而元朝突然崛起,席卷亚欧大陆,让数个王朝为之颤抖。西夏还是给势不可挡的元朝巨大的抵抗。成吉思汗战死,所以元朝不修西夏史。元朝的悲哀在于游牧民族只会打仗不善于经营、治国,也没有更好的文化输出,自己反被同化安逸失去了战斗力,加之内斗夺权,也就崩的很快。
关于元朝,在凉州这个地方有更具有辩证意味的重要时刻。青藏高原作为地理的第三极,历代的王朝都没有征服过这片土地。
若没有萨班和阔端凉州的那次历史性的会谈,若没有八思八的传教及影响,青藏高原也不会纳入中国的版图。历史是辩证的,历史的演进是无可预料的,我们只需要记得青藏高原的转折,在这个地方,凉州。
雷台汉墓,旅游线路之必去。进入墓室的感觉还是非常强的,阴森狭窄幽闭。佩服古今中外的摸金校尉们,点着电灯的墓室我都不敢多停留,他们竟然点着蜡烛进去摸骨头。一个人蹲进墓室要出去时,转身那一阵子大家可以体会一下什么感觉。
不过盗墓的基本都是造墓的人,盗洞直接可以打到主墓室。
雷台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觉得这是个戏台子不是墓。
墓是东汉的将军,只有腿骨,应该是战死沙场了,致敬~
可以看出,凉州是古代河西走廊的政治、文化中心,相当于西域的首府。河西走廊的疆域从凉州向西北延伸去,直至敦煌。
一首狄台烟草收尾
荒台昔日说屯师,路出河湟到涧湄。
千载勋名存面具,九层遗迹在边陲。
色侵古陌春生暖,烟锁重城月上移。
五姓纷争无尺土,争如名胜动人思。
千年历史,一日飞逝而过,前路漫漫依然在路上。曾经的丝路记录着古人的伟业,现在的丝路上留下的是每一位行者自己的故事。一段旅程,一段成长。一次远行,一次蜕变。没有诗,也可以有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