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畔,这里寂静无比,偶尔听见远处几声鸟鸣,对于时常封闭内心的我而言,这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在这广阔的天地,我的心里得到了完全的放松。
还记得和梓妹站在沙堤上玩耍,喂食鸽子的场景,跟大人去田里择野菜,饭时和陌生的一家人吃饭的团圆时刻,他们把我当作自己的家人,都在给我夹菜,我本能的朝后畏缩了一下,说了句谢谢。
那时父离母散,我没了依靠,而福利院的生活让我无所是从,当每个小伙伴被亲戚接走时,我却只有一个人,每天都憋在屋里,看些闲书打发时光。
在自己的空间里,做着自己的梦,这倒是我最想要的,不想被打扰,更不想去打扰别人,自己一个人,甚好。
年三十的前三天,院内一片过节的气氛,鞭炮连声响,门墙上贴了对联,食堂厨师也大显身手的炸起鸡块、丸子等,我走在石板街的路上,香味扑鼻而来,馋的直咽口水。
在刚来的这些天,吃到了故乡我不曾见过的美味,第一次穿上了暖和漂亮的羽绒服,如此寒冷的冬天,屋内的暖气让我忘却了曾经的小手通红,我以为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梦里还是那个破旧的土坯房,依旧是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场景,醒来时眼角总有一行泪渍。
年三十的那天中午,我正在屋里看着《格列佛游记》,只听见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往宿舍的这个方向而来,我好奇地站起身来,隔着窗户望去,只看见院长和一家人正聊着什么,道路湿滑,几个人缓慢走着,院长一边指着我住的方向,一边回头说些什么。
我看的真切,敏感而激动,心里怦怦直跳,想着要怎么打招呼,一直准备着问候的措辞,暗暗攥起拳头,没什么害怕的,就像平常说话就行。
等见了面,打好的腹稿还是忘了,只是僵硬地跟院长打了声招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一句新年好也没吐出口。
“凌风,这是齐记者一家,快给你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院长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我只说了一句“叔叔阿姨好!”,就缓慢的低下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听院长说,这几天我要到齐记者家过年,他们前几天就开始联系院里了,一直在操心这个事,就是怕这里的孩子过年孤单,想着一起过年才热闹些。
明知这是为我好的事情,可打心里我还是抗拒的,我不知如何去融合陌生的环境,更不知如何去和陌生的人去沟通,热闹与我无缘,孤独正合我意。
临走的时候,我从抽屉里带了一本厚厚的书,或许在我不知道做些什么的时候,它会给我以慰藉。
我在后车位上坐着,院长和齐记者说了些悄悄话,像是在嘱咐些什么,院长朝后车窗看着我,我礼貌地挥着手说再见,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坐车的路上,我心里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齐记者的女儿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给我讲着诺亚方舟的故事,虽比我小三岁,却比我有勇气,我亲切地称她为梓妹,就这样我也拿起自己的书,在后面给梓妹讲述起来,虽不是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夹杂些家乡口音,我深深投入其中,却觉得那是最棒的演讲。
齐记者开着车,梓妹妈妈跟我讲着他的故事,和我一样,他也是孤儿,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跟着叔婶长大,打小苦出来的,正是这些年的打拼,才在城里安了家,就像齐记者说的那样,自助者天助,只要自己不倒,谁也打不倒。
我开始叫齐记者叫齐叔,叫梓妹妈妈赵姨,原来除了叔婶,这也可以叫得顺口。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我也开始主动讲着自己的故事,憋在心里这么久,说出来是多么轻松,或许从那时起,我才开始正视这一切。
到了齐叔家里,我还是比较拘束,给我拿吃的,我都放在了原处,怕我无聊,齐叔就让梓妹带我去看动漫,最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英剧动漫《憨豆先生》,那是我到这座城市的第一次开怀大笑,忘却了这冬日里的寒冷,淡去了这伴随许久的忧伤。
除夕夜的团圆饭,齐叔赵姨忙活了大半天,准备了满满一桌的美味,应有尽有,他们没吃多少,净顾着给我夹菜了,一直跟我说:“凌风你多吃些,吃饱不想家,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吃罢饭后,我和齐叔一家围坐在茶几前,吃着糖果,磕着瓜子,观赏着除夕夜的精彩节目,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伴随着冯巩的相声,赵本山的小品,毛阿敏的歌声……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至今都那么清晰真切!
零点钟声的悄然响起,齐叔点燃了新年的第一挂鞭炮,呈着新年好运,热闹的祝福款款而来,望着窗外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做了一个最美的梦,浩瀚星空之下,一朵生在夏日的花正绽放着,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初三到走亲戚的时候,齐叔家走亲戚都带上我,介绍我这个新成员,我话少的习惯还是如此,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问我的人多了,我话也就多起来,他们更多地是鼓励我,让我走出来,去拥抱这个世界。
我时常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其实不然,爱我的人一直都在,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待到这座城市的景点刚一开放,齐叔家就带着我逛了个遍,亲近自然,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力量,那树枝干涸了,以为没了生命,却也抽出了新芽,好久无人问津的秋千,这时也排起了长队,玩的不亦乐乎。
齐叔赵姨陪伴着我和梓妹,缓慢走过绿池,漫步在街道的花香中,清早攀登山峰,迎接太阳升起的第一缕曙光,隔着指缝比着胜利的手势,远眺山下,这山的那一处,虽然崎岖,却还是不曾到过的风景。
旅途中的意义,不是看了多少美景,而是某一刻认识了自己,那时我已经把齐叔家当成自己的亲人,也打开了心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笑容多了不少。
看着那一张张照片,我的心里少了份孤独,多了份温暖!
齐叔念着家里的叔婶,在正月十五那天,带上我和赵姨、梓妹,买了很多的特产,向着故乡的方向驶去,那是黄河之畔,他最牵挂的地方。
远远的都能看见故乡的亲人远远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齐叔的到来,刚一下车就拥抱在一起,握着的双手迟迟不肯松开,讲着家常,叙着温暖。
那一刻,我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样,那口蔬菜就是田野的味道,那碗苞谷粥,还是那般香甜,无论什么时候,你身在何处,都不该忘记你爱过的人。
黄昏我跟着齐叔来到黄河岸的沙堤上,看着远处湍急流动的黄河水,冲刷着泥沙形成一道道旋涡,异常壮观,齐叔搂着我的肩膀:“凌风,人的生命似洪水在奔流,不遇着岛屿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
我把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并暗暗发誓要成为一个不惑、不忧、不惧的人,念我所念,爱我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