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开学没几天,单位的微信群里就炸开了锅。
姑娘说,老师说她字写得不好,不仅拿本子在头上打,还告诉全班同学,见到她就说她写的字很差。结果今天放学,她班一同学当着我的面,指着我姑娘告诉她妈“我们班这个同学不会写字。”
还没到上课时间,老师来了,孩子们在说话,就罚写作业,抄课文、抄生字……娃还不敢不写,要不然,会罚得更重。
我娃说他不开心,数学老师坏,打小朋友,不会就教教嘛为什么非要打,我给孩子说,你是铠甲勇士你不害怕,我娃说,那我又不会变身,又不能一脚把老师踢飞。
我娃收拾书包时,把语文放在最后,她说不喜欢语文课。
每一条微信的下面,有吐槽的,有调侃的,也有献计献策的:
差评。
是我们的仁慈造就老师这般蛮横无德。
让娃娃们都喝点哑药呀。
就要锻炼娃的抗压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
有时候说孩子从小要磨练,有时候又气愤,家长永远活在矛盾中。
你告诉孩子,学习的目的是掌握知识,老师让写这么多,对于你们来说确实是多了,但是老师还要保证没你聪明和学习不认真的同学也掌握知识,老师让写的多,是为了保证每个同学都会,你会了也要写,这样掌握知识更牢固,何况男子汉,吃这么点苦算什么,我很看好你哟。
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老师的不好,这样会降低老师在孩子心中的威信。再是从孩子德育出发,要让孩子尊敬老师、长辈,将来到社会他才懂得敬畏和尊重。
我给娃说,咱写的不好老师才说,咱好好写。另外,语文包括很多方面,不光是写字,还包括阅读,表达等,不能因为老师说咱字写得不好就觉得自己差,不要受她的影响,反而还要更好。
因为年龄相当,几个孩子都是刚上一年级,虽然不在同一个班,遭遇的老师却大同小异。做家长的,眼看着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入学就像被丢入尘埃里,变得灰头土脸,又气愤又无奈。
记得我们小时候,写老师的形容词常常是慈祥、和蔼、可亲,像妈妈一样。从这些老师身上,却看不到这些词的影子。
台湾作家张晓风写过一篇著名的散文——《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说的是儿子上小学的第二天,她站在四楼阳台上目送儿子时的百感交集。“我努力去信任自己的教育当局,而且,是以自己的儿女为赌注来信任———但是,学校啊,当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你保证给他怎样的教育?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欣诚实又颖悟的小男孩,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 ”
多么沉重的一问。
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师的妈妈,曾讲过这样一件事。一个调皮的男孩子逃学,躲在电子游戏厅打游戏,回家后对家长说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妈妈知道后,批评了几次都不改,最后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结果孩子没哭,她先哭了。本来犟着不肯认错的孩子见老师哭了,比挨骂挨打还震惊,默默地低下了头。晚上,妈妈专门去他家家访,孩子以为是来告状的,吓得不敢出声,却听老师对他父母说:“我今天打了孩子,怕他想不开,来看看。是我不够冷静,你们别骂他。”父母没骂他,孩子却“哇”地一声哭了,从此,再没逃过学。
我曾采访过一位叫张新玲的小学老师。她带的班上,有一个被同学们称为“隐形人”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冒尖,家庭条件也不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从不和任何人玩耍、说话,“也没见他笑过一下。”
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为什么会甘心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张老师经过一周的观察,发现这个孩子虽然在课堂上从未举一次手、发一次言,甚至没有动过一下笔。但他劳动很积极,从不偷懒,放学后,也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主动检查窗户是否关上,然后才锁门回家。
张老师心疼这个孩子,决定帮他解开“隐形衣”,就在班干部竞选活动中,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份竞选演讲稿,并手把手,一句话一句话教他演讲。可临到上场,他胆怯了,手不停地抖,脸上也冒出了汗,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看到这种情况,张老师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他大胆地站起来走上讲台,带着一些紧张羞涩,顺利完成演讲并当选卫生班长。他尽心尽力,毫不马虎,在学校的卫生考核中,每周都能得到流动红旗。同学们不再喊他“隐形衣”,而是叫他的大名“王乔乔”。他不仅成为班里的好干部,学习成绩也不断进步,到小升初考试时,数学、英语都是满分,语文也得了93分。但毕业那天,他一个人趴在课桌上放声痛哭,迟迟不愿离开。张老师说:“他的哭声把我的眼泪也引出来了,我真庆幸当初没有忽略他。”
“今天早晨,我交给你们一个小男孩,他还不知恐惧为何物,我却是知道的,我开始恐惧自己有没有交错?”张晓风的恐惧也是每一个母亲的恐惧。我们恐惧,是因为我们知道,成长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挫折、失败甚至羞辱都无可逃避。但我们不希望,一年级的娃娃,是从老师那里得到这样的磨练。一位同事说;“我精神都受到摧残了,我万分悲痛,却没有办法。”这当然是玩笑话,但如果做家长的,尚且这么委屈、这么无力,孩子又怎么办呢?
像我们一样平凡如草芥的父母,在面对某些恶时,往往不能制,只能从。每当这种时候,我们都像那个一年级的娃娃,渴望变身成无所不能的铠甲勇士,见义勇为,除暴安良。可惜,这样的渴望从孩子嘴里说出来,是理想;从我们嘴里说出来,是悲哀。也许,唯一的光亮,是希望无论教育如何改革,无论技术如何发展,无论有多少理由和籍口,永不放弃的爱和希望,都是教育和教师不敢也不能逾越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