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天的甜能传遍一生，有时候一生的苦全浓缩在了一天。
01
凌晨六点，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日头躲在白色后面贪睡，火红的初光懒洋洋地从缝隙里钻出，如同几滴红墨水染在了白宣纸上，将整个天际荡漾成了少女的腮红。
这个时候，李良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半个小时了。
他需要尽早准备出自己和女儿萱萱的早餐，收拾妥当后在八点之前把女儿送到距家40分钟车程的幼儿园。八点半之前还得赶到医院去替换照顾母亲一整晚的妻子，然后在医院呆到下午直到妻子来接班，随后在五点前去幼儿园接回女儿。
今天是李良的30岁生日，本来一家人提前一周就说好了要庆祝。谁料李良母亲前天突发肠胃病住院，一下子搅乱了所有的计划，生日也就泡了汤。
虽然新的一天才刚刚露了个芽儿，李良却已经焉了吧唧的，这满满当当的琐事儿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被编好程序的机器，按部就班地沿着设定好的轨道运转着。可机器至少不会感到累，而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
02
不一会儿的功夫，早餐准备好了。一个鸡蛋，一杯鲜奶，两个馒头，还有一盘炒青菜。李良将东西摆好，便呼唤女儿萱萱过来动筷。
女儿今年五岁，平时乖巧机灵，她是李良心头最柔软的一朵棉花糖。每当撑不下去的时候，一想到女儿，李良所有的苦累会瞬间溶释干净，便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萱萱自己穿好衣服，走到餐桌前坐好。李良把鸡蛋和牛奶推到她跟前，自己用热水泡了一杯奶粉，拿起一个馒头就着青菜吃了起来。
“爸爸，你怎么不吃鸡蛋和牛奶呢？”萱萱眨巴着那双明亮的眸子。
“爸爸以前吃腻了，现在吃这些东西过敏，萱儿快吃吧，不用管爸爸。”李良望着女儿，眼里溢满爱怜。
在李良看来，一个鸡蛋加一杯牛奶少说得三四块钱，自己一个成年人，没有必要吃得那么精致，冲杯简易的奶粉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李良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精打细算起来了。
他和妻子不是本地人。李良在政府单位上班，妻子在一所中学教书，夫妻俩工资都不算高。两边父母也远在外地农村，各方面帮助不了他们什么。
去年，两口子用辛苦攒下来的积蓄做首付买了套90平的房子，这才结束了五年的租房生涯。
虽然有了自己的小窝，但生活压力陡然剧增。除了每月几千块的房贷外，两人交首付时借的十余万欠款也像一座大山时时萦绕在夫妻俩头上。
生活不易，这是李良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03
吃完收拾好，已经七点了。李良拉着女儿萱萱，一路小跑来到楼下自己家车子旁。
这是一台银灰色现代轿车。去年为了接送孩子上学，李良咬着牙拿出两万块，托熟人从二手车市场买了回来。
当时听卖家说车子保养得很好，原车主没怎么开过。现在李良认定自己是掉进了陷阱，这车子开起来总感觉像是一个得了多年肺结核的老头，除了动力不足外，总会发出“咳咳”的异响来。
李良熟练地打开后车门，萱萱像一只淘气的小猫，拱着腰麻利地爬到安全座椅上坐好。
随后李良坐上车，点火、启动，车子便沿着小区的窄道向外扭动起来。
这些场景李良已经记不清经历多少次了。
很多时候他会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今天还静止在昨天，昨天还停滞在前天，在每一天的重复和叠加中，时间似乎已经死了很久。
他害怕这种麻木的感觉。
04
大约七点五十左右，车子开到了幼儿园附近。
李良把车停在距离园口五十米的拐角处，熄了火，呆坐在里面，透过车子前窗斜望着幼儿园大门口。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个时间点正是家长们来送孩子的高峰期，校园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良一眼便瞅到女儿的班主任林老师正和同事站在门口招呼孩子们。
幼儿园门前宝马、奔驰、奥迪等豪车鱼贯而至，从里面走出的大人和孩子个个昂首挺胸，自带一股骄傲。
老师们也热情万分，脸上笑开了花，纷纷迎上前去微弯着腰把自己班的孩子拢进院内。
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良不明白，为什么停在幼儿园门口的大部分都是豪车，而这所幼儿园只是当地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校，大多数家长收入也不高，不可能都开得起豪车。
后来他想明白了，幼儿园是一个万众瞩目的T台。而豪车是一盏盏聚光灯，在这里，地位、身份、财富粉墨登场，享受着人们朝圣般的羡慕和崇拜，置身其中的满足感是令人沉醉和着迷的。
李良没有聚光灯，所以他只能躲在角落里。
他常常安慰自己是不屑于跻身这嘈杂的热闹，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到底在畏惧着什么。
05
等了约莫十分钟，幼儿园门口渐渐冷清下来，李良这才和女儿下车走到门口。
林老师看到萱萱，微笑着迎了上来。
“萱萱小天使，早上好呀！”林老师的声音很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边说着，边摊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林老师好！”萱萱兴奋极了，蹦蹦跳跳地拥入老师的怀抱里。
看到这一幕，李良既欣慰又难过。
他想起几天前，萱萱回家向他和妻子抱怨林老师对她不像对别的孩子那么热情。
女儿可能只是无意中说说，李良两口子却整宿失眠了。他们一晚上都在猜测这是不是班主任的一种歧视和暗示，是不是因为没有给她送过礼才会这样。
最终为了孩子，李良和妻子下定决心给林老师送两千块钱试试效果。
说干就干，当天李良便把两千元现金装进快递，收件人写上林老师的姓名，直接邮进了幼儿园。
送完钱的第二天，夫妻俩有意无意地问起女儿林老师对她的态度，萱萱则开心地说起林老师多次当众表扬她的场景。
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效果立竿见影，李良和妻子既心安，又感到无奈。
从这档子事儿中回过神儿来，李良想到医院里妻子还等着他去换班，便礼貌性地和林老师打了声招呼，又朝女儿摆了摆手，扭头离开了。
06
马不停蹄地开车赶到医院，已经是八点四十了。一只脚刚迈进病房，迎头却撞上了妻子阿琳。
“阿琳，你要去哪啊？”
“你怎么才来呢，我正准备出去给你打个电话，催你赶紧过来呢。”妻子满脸憔悴，昨晚应该没能睡个囫囵觉。
“唉，我这一路紧赶慢赶，也没能早到几分钟。”
“不说这个了，正好跟你说个事，咱们到外面说去。”阿琳拽着李良的胳膊，走到医院走廊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阿琳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人过来，才压低声音说到：“你也知道，之前医院床位紧张，我托同学才给咱妈安排上了床位。明天妈就要手术了，我那同学刚才打过来电话提醒咱们手术前最好去谢谢那个主治医生，咱妈能安排上床位也有人家的功劳。”
李良心里一沉，一提花钱的事他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般疼。
“你那同学说没说需要给医生多少钱呢？”
“怎么也得两千吧！好像医院里都是这个价，送多了更好，送少了人家医生容易犯嘀咕，我怕影响咱妈的手术效果。”
“这周咱们都快成散财童子了，半个月的工资都见他妈的鬼了。”李良耸了耸肩，眼神暗淡无光。
“别想那么多了，钱花出去有效果就行。医院里有取款机，你现在就去取钱给医生送去，我等你回来再去上班。”
李良和妻子为了照顾母亲，约好轮着上班。今天李良请了假来医院照顾，妻子才能抽身回去工作。
“好吧，我现在就去取。”李良长叹口气，转身朝取款机走去。
06
取完钱，李良找了个信封包好，随后寻到主治医生邱大夫的办公室。
刚到门口，便见里面乌泱泱的满是人。邱大夫被病人们围做一圈，端坐在办公桌前，两侧的墙上挂满了红色锦旗，上面“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等几个金黄大字格外醒目。
李良见挤不进去，只好在门口高声喊道：“邱大夫，我是明天手术病人的家属，有些问题想咨询您一下。”
屋里的病人们抬起头，略带不满地盯着这个贸然闯入者。
“这位同志，请你在外面稍等会儿。”邱医生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李良自觉尴尬，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找了个空位置在门外候着。
过了五分钟左右，邱医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径自来到李良面前顿住，一只手捂着嘴干咳了一声，用小的不能再小、但却恰能入耳的声音飘出一句：“到我休息室来吧。”
李良脸唰的一下红了。
当时门口还有其他等候的病人，李良害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意图，便在邱医生身后十几米的距离尾着，朝休息室循去。
进了休息室，李良开门见山，直接掏出信封往邱医生的口袋里塞。
“邱大夫，明天我妈的手术还请您多费点心，这是一点点心意，您千万要收下。”李良恭敬万分，脸上堆满了笑意。
“别这样，这是我本职工作，快拿回去。”邱医生身体躲避着李良，两只手不停地往回推李良的信封。
“一点点心意，您就别推辞了。”李良坚持着往邱医生手里塞。
短短几个回合后，邱医生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
李良瞅准机会，一个用力，精准地将信封投进了邱医生白大褂左侧的大口袋里。
邱医生一脸无辜，似乎李良的“强迫”行为令他受到了极大委屈。
李良见目标达成，不愿多留，来了句：“您快忙吧，我就不打扰您了！”便匆忙退出了屋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李良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休息室门口，邱医生果真没有再追出来。
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07
回到病房，李良偷偷向妻子阿琳汇报了情况。
见李良把钱顺利送了出去，阿琳嘱咐了他几句，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送走妻子，李良来到母亲的病床前坐下。
老母亲这两天被病痛折磨得消瘦了许多，似乎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一大截。
“良子，妈拖累你们了，本想着过来帮你们照看一段时间萱萱，没想到会这样。”母亲叹着气，满脸愧疚。
“妈，说这些干啥，把病养好最重要。”
“良子，这次给妈治病又得花不少钱吧。”
“没花啥钱，别想那么多了。”李良宽慰着母亲。
说话间，李良的目光被桌子上两个黄灿灿的橘子吸引。
他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困难，鲜少能吃到水果。母亲每次买到仅有的几个橘子，总会给他把皮扒下，并且细致地把上面的白丝儿给揪干净，然后才把水嫩灵透的果肉“灯笼”送进李良的口中。
那是儿时最幸福的味道，他现在还能感受到喉咙里的丝丝橘甜味。
照着记忆里母亲扒橘子的方法，李良三下五除二剥好一个橘子递给母亲。
起初母亲推辞着让李良先吃，但架不住他的劝说，最终接过儿子手中的橘子，眼里闪着泪花。
母子俩东一句，西一句地唠着，不经意间扯到了老家那边的人和事。
“良子，你还记得你高中同学张鹏吗？那孩子现在混得老好了，每月能挣两三万呢，听说自己还开了公司。”
“妈，人家命好，自己也努力，咱就别羡慕了。”
每次母亲提到这些，李良心里总会堵得慌。
他和张鹏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上，关系很好。李良一直比张鹏学习好，大学考上了985重点，张鹏只是进了个普通二本。
上大学时，两人还偶尔有些联系，等在不同的城市参加了工作，他们之间便彻底断了。张鹏随后的各种生活轨迹几乎全是从母亲这里零星听到的。
张鹏升职了，张鹏开了个公司，张鹏买了个豪宅——每次母亲唠叨起这些事，李良感觉就像挨了一记连着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甚至能臆想出张鹏看到自己现在窘况时的得意和嘲笑的情景。
前二十年他碾压了张鹏，但以后的人生他很有可能要被张鹏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
李良心不在焉地听着母亲的唠叨，直到叉到别的话题上，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儿。
08
一晃儿的功夫，便到了中午。李良到医院食堂买了两份餐食，和母亲草草吃了顿午饭。
母亲刚躺下想要午睡一会儿，这时护士走了进来。
“3号病床病人，起来醒醒，要做术前检查了。”护士阴着脸，话语中充满命令的语气。
母亲赶忙起身躺坐着，等待女护士的下一个指令。
“把左胳膊伸出来，做个皮肤测试。”女护士冷冰冰的。
母亲可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伸出了右边的胳膊。
护士脸色一下子变了，似乎母亲的行为打开了她的愤怒阀门，怒气喷涌而出。
“你听不懂话吗？分不清左右吗？让你伸左边胳膊，伸个右胳膊干啥！”
母亲一脸茫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呆坐在那里。
“快点啊，伸个左胳膊怎么这么费劲，还有别的病人等着呢。”护士每句话都带着刺，扎得人生疼。
终于，女护士全程含着怨气给母亲做完了测试，扭头便离开了。
中间几次李良都想跟她理论一番，全被母亲的眼神给制止住。
护士走后很长时间，李良还是不明白母亲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想了半天，他只能归结为护士是在无缘由地发泄情绪，而母亲恰恰成为了她情绪的牺牲品。
09
就当李良还在生女护士的气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领导打过来的，李良心里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又有什么临时工作吧。
他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领导十万火急的声音：
“李良，你现在在哪呢？”
“领导，我在医院看护我母亲呢，昨天跟您请过假了。”
“哦——”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
“这边有个着急的活，你抽空干一下，下午下班前给我反馈。”
“可——是——领导，我在医院走不开啊！”
“知道你挺难的，克服一下吧，下班记得给我。”
没给李良太多辩解的机会，领导就挂断了电话。
李良心里有一万个委屈。他想不通单位那么多闲人，为什么非得安排他来干这个活。要搁平时，他无话可说，可现在——
这不欺负老实人嘛，李良嘀咕着。
他不可能撇下母亲回去干活，这时候妻子也赶不过来。
去他妈的，我就不干，等晚上有时间再干。
李良下定了决心，这几乎是李良印象中自己第一次这么硬气。
这闹心的事就像鱼刺卡在喉咙一般，让李良焦虑了好一阵。下午4点半的时候，终于等到妻子来替班。
李良一刻不停便出发去接女儿萱萱，刚走出医院，就在大门口不经意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中午那个护士吗？只见她半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块面包和火腿肠，正温柔地喂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李良快速路过，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滋味。
10
去幼儿园去的路上，正准备拐弯，一辆黑色大众从旁边疾驰而过，同时伴着“砰”的一声。
李良脑袋嗡的一下：不会撞上了吧。
还没来得及下车，只见前面那辆大众靠路边停下，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她先是围着自己的车转了一圈，接着愁容满面地朝李良走了过来。
李良在心里默默预演着即将发生的场景，不太情愿地走下了车。
“你怎么开车的，转弯不看后面吗？”女子迎面就是几句凌厉的责问。
“对不起，对不起。”李良连声道歉。
因为他是转弯时和大众撞上的，李良知道责任在自己这一方，所以说话上气势低了一大截。
“你说怎么办吧？”女子咄咄逼人。
李良默不作声，先到自己车头查看一番，车头瘪了一个坑。
接着到大众车旁瞧了瞧，所幸撞得不严重，大众车只是车头上的漆被划掉了几道，到修理店两百元就能搞定。
李良暗自庆幸，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大姐，走保险叫交警什么的太麻烦，我还着急去接孩子。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开个价，我们私了吧！”
“私了好啊，你给一千吧。”
“什么！”李良没想到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一千太多了点吧，你的撞伤就算到4S店里修也不超过500块。”
“就这个价，不行拉倒。我现在就联系交警和保险公司过来。”女子态度坚决。
“一千块肯定不行。”
“那我报警了。”女子说罢，便拿起电话给交警拨了过去。
眼看女子不讲理，李良也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站在路边等交警过来。
路过的车辆不断有停下围观的，李良感觉空气中似乎到处弥漫着密密麻麻的眼睛，盯得自己浑身发麻。
他再也忍受不住，逃一般地躲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交警过来了。一番询问、拍照，给李良他们开出了责任鉴定书，责任确实全划给了李良。
10
接着又等保险公司的人来走程序，全部完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李良早已经精疲力尽。拿起手机，上面竟有七个未接电话，三个是林老师的，四个是领导的。
李良不敢怠慢，先给林老师回拨了过去，没有人接。又给领导打了过去，终于拨通了。
李良胆胆颤颤地跟领导解释了一通。不出所料，领导大发雷霆，但最后却也准许他最迟明天早上完成任务。
李良稍稍松了口气，开着车子加速朝幼儿园开去。
到了幼儿园，他直接来到林老师办公室，看到她正满脸怒气地坐在桌子前，旁边萱萱半趴在椅子上发呆。
看到李良进来，林老师倏地站了起来。
“萱萱家长，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林老师，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事才迟到了。”
“你的不好意思让我晚下班一个多小时，我们也是人，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林老师憋红着脸，情绪越来越激动。
“对不起，对不起。”李良连着道歉。
“给，这是你们之前给我送的钱，现在还给你。不要以为送了钱就可以无所顾忌，我不稀罕那点钱！”林老师把钱塞进了李良手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留下一脸惊愕的李良和目瞪口呆的萱萱在屋里。
李良感到有些眩晕。他疲惫地带着萱萱走出校园，上了车，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启动这台机器，只是瘫坐在座椅上。
“爸爸，林老师生气了，她会原谅我们吗？”萱萱眼里闪着泪珠，期待地望着李良。
“别担心，孩子，林老师会的。”李良摸了摸女儿的头。
窗外，不知何时稀稀拉拉下起了细雨。
行人步履匆匆，雨滴渐成幕墙，嘀嗒在车窗上，渐渐模糊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