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边的兄弟姐妹大多数性子都很缓。
我小时爱哭,一哭能揉上一个小时眼睛。时间长了,大家都不以为然。只有姨妈会在一旁不断抚慰我。姨妈辛劳,儿女心重。冬天里我们窝在床上看电视,她一会给我们灌个热水袋,一会给我们拿点吃食。
姨娘自小胸无大志,没读几年书便主动要求辍学给姨妈带孩子。她说,冬天里洗尿布手都冻裂了,都不想上学。她对赚一块花两块的姨夫放任自流,对独子也是放任自流,说不愿意上学了,那就不去了吧。我要生孩子前,姨娘来照顾我,大人小孩服侍的很妥帖,饭食做的可口,家里也打扫的干净。我爱人下班回来,什么都不用插手,姨娘还给他做了下酒的小菜。后来,姨娘回去,爱人家的姑姑来帮忙。姑姑只会做力气饭,干力气活。下一碗面,那就真的只是一碗面,没有一口汤。爱人下班回来,姑姑磕着瓜子看电视,我在出各个垃圾筒的垃圾,他得去厨房做饭。姑姑想回家了,他得开车把她送回去。我爱人问,可以去把你姨娘请回来么?姨娘不行,要趁着年关在家开棋牌室,自己还要过过打麻将的瘾。
我的大舅少许例外点。自我自私。有洁癖,别人去他家他手里一直拿着拖把,别人腾起那只脚他就立马拖那下面的地。很吝啬,外公去世时,要准备给前来行礼的人一份回礼,一般都是一床被子,他和舅妈却只置了很便宜的澡巾。妈妈的同事和单位都送了比较重的礼金,觉得只回一个澡巾太寒酸,硬是逼着大舅去另买了回礼。丧事办完,两个儿子应该结算开支。小舅支的多,礼金却都由大舅收了。大舅不愿意拿出收的礼金,也不愿意分摊费用。姨妈看不下去了,要我妈说道说道。我妈说怎么说呢,我做妹妹的总不能教训哥哥吧。关键小舅也不着急,他们兄弟的事我们嫁出去的女儿怎么插手呢?
小舅是不急。小舅除了车开的快,干什么都不温不火的。八九十年代时他在北京当黄牛,住的都是五星级饭店,用妈妈的话,金山银山都从他手里漫过去了。后来东窗事发,公安以为违法所得肯定寄家里了,来外调,看到外公外婆住的房子都不敢相信。家人也才知道他在外面起了朱楼,又塌了朱楼。妈妈现在还说,那时整天跟小舅后面念叨要他好好读书,不听话就打他。我记得小舅的房间,贴了很多新潮的画报。小舅会跳迪斯科,眉眼深邃,鼻梁提拔,自来卷的头发,一身牛仔服。的确不是读书的人。妈妈恨铁不成钢,后来就在小舅的房门上教我写日月水火土。
妈妈是我的妈妈,我也很难评价好她。老妈性格比我好。我发火时,她从不发火,不打也不骂,只是把我撂在一边。等我气消了她开始晓之以理,不怒自威。妈妈一直有一颗童心,陪女儿画画剪纸很融入,经常来点打油诗,高兴时自我吹捧。字写的不错,因为当过裁缝手工也不差。有时候她让我觉得内心强大,更多时候觉得她很软弱没远见。她喜欢甜食,像极外公外婆。妈妈经常会买好零食去看望他们,回来跟我说,她去时,外公就已经在村口张望了。外公说,我看零食快吃完了,就知道你要来看我们了。
我对外公没有对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他经年在河面上划个腰子盆,捕些小鱼小虾,都是些让我不起眼的美味。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外婆做的一道菜,切两片咸肉,从河埂边掐的一把野菜,柴火锅上三把两把炒了,又香又下饭!我很爱外婆。勤劳的外婆,屋前屋后没有一块闲地,犄角旮旯也会被她开采出来种上蔬菜,一到傍晚就会忙着施肥浇水。聪明的外婆,冬天的外婆家有一个火桶,桶的边沿上架两块板,桶里搁一个炭火盆,我们就坐在板上,脚搁在盆上,外婆再用棉被盖上我们的膝盖和盆。有时还会往炭火盆里撒上一把花生。老了的外婆,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还是会颤颤的去给菜园浇水,给我们去房间里摸袋饼干。我们已经大了,爱着外婆,也开始嫌弃她不干净的灶台,有污渍的衣服。高中的我,有时候骑着自行车去看望他们,住校省的钱给他们买点好吃的,帮他们打扫一下卫生,做上一顿饭。那是我年少岁月少数做的对的事之一。外婆很快很快就老了,开始认错人了。给她剥了一颗糖,放她嘴里,她又吐了出来。不是不好吃,是舍不得吃。
岁月不停步。让我们路过太多的人,至亲,至爱,至友。我们不断地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