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去外地上大学，要坐一夜的火车。在那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从来没有坐过火车。
爸爸从外地赶回来送我去上学。当汽车走出县城，进入省道后，我就迷失了方向。跟着爸爸懵懵懂懂走到火车站，排队等检票。检完票，一走下台阶，爸爸扛着行李就开始往前跑，我一片茫然只得跟着跑。
爸爸跑得很急促，扛着行李很有力的背影多年来偶尔会浮想在我眼前。那个奔跑的背影一定出现过很多次，但我只见过那一回。
一夜火车后到达大学所在的城市，坐校车到学校，办完手续，收拾好宿舍已是下午。简单吃了饭，爸爸又赶去火车站，回家。我目送爸爸的背影消失在学校门口，我转身回了宿舍。
2
我的爸爸是个农民的儿子，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因为时代的原因没能获得继续上学的机会，所以他也是个农民。
改革开放之后，各地建设蓬勃发展，爸爸和村里其他的男人一起跟着建筑队走出农村去打工。所以我的成长记忆里几乎没有爸爸这个角色。
听说很小的时候，爸爸从外地回家，我不认识他，见他进屋，还要拿刀砍他。被大家当成笑话说了很多年，我却没有一点记忆。
爸爸去过很多城市，像大庆、齐齐哈尔都是比较远的城市，所以即使是农忙，他也回不来。只能等到年底快过春节了才回来过年。最多在家过了正月又出去打工了，年年如此。
3
爸爸是个很勤快的人，在家里从来不闲着。忙完地里忙家里，没活也要找活干的那种。勤快到什么地步，去年我妈去姥姥家，他把门口栽的两颗桃树刨了，确实栽在门口的桃树不结果，但就当是绿植了呗。把我妈气的。
前几年爸爸快60了，我们都劝他要不别出去干活了，年纪不小了，上高下低的多危险。爸爸嘴里答应着不去了，还是照去。我知道他是想自己挣点钱，即使不能帮我们，也不用花我们的钱。
爸爸这几年依然出去干活，好在现在都是干一些轻活，也不会爬脚手架什么的了。
如今农村的生活条件好了，地里的活人工干的也少了。由于吃的好，劳动量一下减少，很多人身体一下不好了。我妈也说一直干着身体就不会有毛病。如果不突然不干了也不是好事，干点轻活也得干。
我突然觉得还好爸爸固执了一把。爸爸现在干的活都不重，离家也不远，也经常回家，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是如果不出去干活，回到家老头干啥呢？
我妈说我爸从来没喊过累，早些年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再问就说干活哪有不累的，谁不这样。
4
小时候和我爸爸的关系陌生得厉害，毕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所以没有多少回忆。多年以后在电视剧里看到父女亲昵的场面都让我很羡慕。
记忆里，我爸打过我一次。忘记是哪一年了，收麦子的时节，一大早爸妈要去地里割麦子。叫我起床给牛添草、做早饭。他们出门后我起来添了一次草又回去睡了。
直到被我爸一巴掌打醒，他们回来了我还没做早饭。
当时我好像哭了，然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后来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即使成年以后。爸爸也许忘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记得。
还有一件是更小的时候爸爸教我刷牙，具体情况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耐心地教我了好多遍。
每次通电话，都是简单地问候一下：您好吗？家里没啥事吧？爸爸问我：你没啥事吧？我说没有。其他的更亲近交流是没有的。
去年冬天我回家，在院子里坐，我爸拉住我的手，问我冷不冷，那是第一次也是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但当时小狗也过来舔我的手，我害怕小狗咬我就迅速地将手甩开了。
甩完后我就傻了，我没敢看爸爸的表情，赶紧说小狗舔我，我怕它咬我。
我心里一直有很深重的遗憾和歉意。我知道那是爸爸想表达对女儿的爱，还有思念。可是却被我弄砸了。
5
我的爸爸这一辈子一直是默默地干活，努力挣钱供我们读书。他没有太多的大道理，也没有给我们太多的要求。他只是默默地关爱着我们。
在我的想象中，爸爸还是那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人，还是那个扛着行李赶火车的中年人。只是岁月确实催人老，爸爸头发掉得越来越多，古铜色的脸上皱纹开始增多，身材不再那么挺拔，走路不再那么铿锵有力。
我不得不承认，爸爸是个老头了。
老头，希望您保重身体，健健康康。
老头，我不能按照您期望的那样生活，但是我会过得好好的。您放心。
老头，您和妈妈大半生为了我们艰苦奋斗，希望在晚年能为自己好好地活。
老头，生活一天会比一天更美好，我们都要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