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偶然发现很多公众号都在转发山东临沂大学邢斌老师的一篇文章:《2022年冬,我在临沂城送外卖》。出于敬佩和好奇,我先认真阅读了这篇长文。
文章用平和、朴素的语言讲述了邢斌老师自己一个月的送外卖经历。他从送外卖的基本情况、个人的体验与观察、底层民众的生存成本,讲到了当代“所谓”知识分子的信息茧房。
整篇文章从亲身经历出发,非常克制的表达中却流淌着非常强烈的、显而易见的情绪。他悲愤外卖员群体似乎被放置于精密运转系统中的不公与无奈,同情这些个体疲于奔命地为生活而挣扎,甚至也能感受到一丝丝并不属于真正外卖员群体的庆幸。
“作为教授、诗人身份和外界打交道的时候,我看到的社会是很和善的,但是当我作为外卖骑手,我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这让我联想到认知心理学的一个观点:世界是客观的,但你只生活在你主观认知到的世界。进入我们的“视野”的外界信息都是经过过滤的,组合成这个“过滤漏斗”的系统包括你的生活经验、情绪、人格特质、期望等等。
于是,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其实每个人所感知到的世界是千差万别的。这便是信息茧房,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信息茧房。
因而有了:从你的世界路过,可是我完全看不见、也无法理解,更无法共情。
我很感佩邢老师真正地进入到别人的世界,去共情别人的生活与苦难,并将其写下来,建立了“所谓”知识分子理解外卖员群体的一座桥梁,可敬!
我认同文章所描述的外卖平台对外卖员的种种剥削,也理解那些并不友善的态度的存在。作为一个交通心理的研究者,我甚至调研过外卖员赶时间的危险驾驶行为。
外卖员值得被更好地对待,他们的处境非常需要,也可以被各个相关方更好地改善。这可能也是这篇文章最大的期盼与力量之所在。
但同时,我审慎意识到邢斌老师毕竟只是体验了一个月的外卖员生活,从心理学学习理论来说,尚处新手期,他的经验、行为和情绪并没有调整到适合这个工作的状态,因而更多看到的都是外卖员的苦难与不容易。因此,个人认为我们也应看到快递员岗位仍然给了很多人一份尚算可以谋生的工作。
邢老师自述从小家境富裕,没有特别为钱困恼过,因而第一次体验“平民”生活,确实可能震撼比较大。
但其实,真正的“平民”工作,又有哪个容易呢?
那些辛辛苦苦干一年,年底却拿不到工资的农民工容易吗?那些没有一技之长,辗转各地打零工的人容易吗?那些满怀期待却进到工厂大螺丝的年轻人容易吗?都不容易。他们也都饱受生活摧残,也都为了生活辗转反侧,也都如同整个社会系统的一个零件,渺小而无奈。
农民工被社会善意地对待了吗?同样没有。他们建设了城市,城市却没有一分一毫属于他们,甚至因为身上的脏污在地铁上“自惭形秽”而不敢坐下。那种“我不属于城市的缺失感“从内到外影响着这些人们。我想,如果知识分子同样体验这些人的生活,最终诱发的情绪应该是类似的:愤怒、悲伤、同情、无奈、庆幸。。。
生活就像一张网,网住了忙忙碌碌求生活的人们,似乎谁也逃脱不过。所谓的攀比,也不过是某些人炫耀自己绑缚得稍微松一些罢了。
因此,邢斌老师的文章之所以引起大量关注与共鸣,不在于仅仅为外卖员群体的呐喊,而应该是整个社会普通群体的呐喊;文章里所描述的那些生活困境和情绪感受,不仅仅独属于某一个或某一类个体,而是我们甚至所有人对自身处境的不满与对未来的朴素渴望。
愿所有人的生活仍有期盼,愿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