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女生左右环顾大办公室，没看到人）：咦？怎么没人呢？这么懒散？都九点半了，全员迟到，太不守时了吧。不行，我要把这情况通报一下。
（阳光女生取下耳机，拿起电话，拨通）：喂，诚实银行人力资源部吗？我为什么有你们电话？我才来……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身为一个合格的公民，我有义务向你举报一下，你们守信支行公司部，全体迟到！恩，是的，到现在一个人影也没有。恩，还开着灯和电脑，严重地违规浪费公共资源。好的，不用谢。没事，不用问我名字，我是女雷锋。（阳光女生挂掉电话，心情愉快地又带上耳机，闭着眼睛，跟着音乐摇起来。）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小会议室门突然打开，楚融洽慌忙地接着电话冲出来。
（楚融洽慌慌张张向自己的工位走去）：任总！任总！您放心……我们怎么可能迟到呢？我们每天都是八点半之前全部到齐，严格打卡的！今天真的是我们一个部门全部都在会议室开会啊，银行长亲自给我们开总结会。哎，这样，您实在不放心，我马上用我办公桌上的座机给您拨过来，总好了吧。啊？真的要拨？好吧，任总，我马上拨。
（楚融洽挂了手机坐下，边按座机边自言自语）：什么HR啊，还人力资源，黑人吧，专黑自己人。
（电话拨通了，楚融洽马上笑嘻嘻）：任总，您看，我真的没有骗你吧。咱们守信支行虽然是新支行，但是我们，特别是我们公司部，那一定得落实咱们诚实银行，诚实守信的行规。您放一百个心。什么？有人举报？谁？一女生？就在现场？（楚融洽从工位站起来，看到了正挂着耳机摇摆的阳光女生）：恩，确实有一客户，像一学生，就在咱们办公室，绝对是办助学贷款走错办公室的。放心放心，怎么会有声誉风险啊？对待客户，我们必须把他们当衣食父母，每个客户都要一视同仁啊。放心放心，任总，我会十分温柔，用我楚家留香一般的笑容温暖她，呵护她。那我清白啦？我挂电话咯？再见。
（楚融洽挂完电话摇摇头，然后死死瞪着，怒气冲冲地从背后走到阳光女生跟前，深呼一口气，立马挤出满脸笑容）：女士，您好。（阳光女生继续闭着眼睛陶醉在耳机的节奏里，摇摆着，没理他）
（楚融洽挂着微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盯着阳光女生一直摇，摇到他笑容终于消失了，翘着下嘴唇，“呼”地一声往上吹口气，三七开的头发飘起来的那一瞬间，用手扯掉了阳光女生的耳机）：小姐你好，我们这里是正儿八经的金融机构，如果你想跳广场舞，坝坝舞，请带着耳机到咱们堵城市市中心，万人都能站得下的人民广场去跳。哦，当然，耳机怎么能够突显你完美的节奏感，必须带一个高分贝的蓝牙大喇叭，外加五个低音炮，让一群纹了青龙白虎的黑人兄弟扛着大喇叭和低音炮，在地上打转、打滚、打陀螺，和你一起“动次打次”才过瘾。
（阳光女生被摘了耳机，面无表情，瞪着眼睛安静地看楚融洽边说边学她摇摆。等楚融洽说完，她冷冷地，轻蔑地）：这位大叔，哦不，师傅，实在不好意思，以你所描述的，我专业的艺术造诣，我一眼就看出了您老人家更是位舞蹈天才。当然，你在咱们堵城市人民广场跳舞就太屈才了！你嘛，必须走职业化专业化的匠人路线，完全可以夜夜出入在饭店、夜店、酒店，走穴表扬，作高级专业的舞蹈男演员。那么，你的电话簿里面肯定存了不少50后60后大姑大婶的号码，哦，当然，70后都算年轻的美女老顾客的电话吧？号码分组不用说，肯定是“我亲爱的客户们”，她们白天让你表演，晚上让你表演，通宵都让你表演！Oh！Yo ！Yo！Check it out！
楚融洽目瞪口呆地盯着阳光女生，无力地、呆呆地看着她在那里边说边摇摆。这时候银行长也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银行长看到了阳光女生，高兴地向她走过来）：雪雪来了啊！欢迎欢迎，我正在给他们开会，说下周咱们支行要来一个博士呢。
（楚融洽吃惊地看看银行长，又看了看面前这位“学生”）：博士！？
（阳光女生没理楚融洽，听到银行长的声音，立即转过头，向他走过去）：银行长，你好，我教授正好要来中国分析股市，我坐顺风飞机过来，提前一周来报道啦。
（银行长邀请阳光女生）：来，到会议室来吧，正好大家都在。（银行长看到楚融洽还呆呆地立在那里）融洽，愣着干嘛，一起进来啊。雪雪，这是你的科长。
（阳光女生好像刚刚啥也没有发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地看了眼楚融洽，抬抬下巴）：Hi。
（楚融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Hi。（木讷地跟着一起进了会议室）
李一刀、艾笑笑和王厚敦看着银行长领着阳光女生进来，吃惊地上下打量着她。后面跟着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楚融洽。
（银行长让阳光女生坐下后，说到）：来，大家一起给我们的新同事，来点热烈的掌声！
（掌声）：啪啪啪。
（艾笑笑的巴掌在拍，却转过头小声对着王厚敦和李一刀说）：这哪里来的同学啊？
（王厚敦也怀疑）：领导不是说来的是博士吗？怎么上实习生了？管培？节约成本？
（李一刀淡定地）：海归。
（银行长接着说）：郝雪，是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士！她的到来……
（郝雪打断了银行长的话）：不好意思，银行长说的，我觉得大家可能没听明白。我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沃沃商学院，俗称沃沃商学院，这个名称比较famous，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这是我们沃沃的胸章。（郝雪把MLB帽子摘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扣出来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圆形扣章，上面金光闪闪地印着一个“WWC”的缩写）
（见公司部四个人已经傻傻地盯着她，郝雪把扣章放回帽子，带上后继续说）而且我想强调的是，我不是博士，是博士生。其实也就差论文了，本来是想交了吧，混个文凭，是没问题的，大不了就在Wall Street的投行里面，任个一官半职，稍微富裕的度过余生罢了。不过，就在论文选题的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使命感！我感受到了来自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呼唤！为什么我就不能屈身回国，找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银行？然后到一个刚成立不久，而且看不到未来的基层经营机构去，去感受一下底层人民的疾苦呢？让我可以通过这扇漏风又飘雨，打雷都没地方躲的基层之窗，去看一看祖国经济的真实面貌。我要用我在基层感受到的一切，用实践去联系理论，用我这篇论文，解答中国经济发展的根本问题，作为我拿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理论基础！
楚融洽、李一刀、艾笑笑、王厚敦，甚至银行长，都张着嘴巴傻乎乎地盯着郝雪，说不出话。
（郝雪饱含激情地看了看大家）：所以在诚信银行，不，恩……叫啥呢？哦！在诚实银行，守信支行的这段时间里，有请大家多多包容我，照顾我。我很自知之明地感受到了我的使命，我会成为祖国，乃至咱们华人第一位女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的，小女子在此有礼了。（一身五颜六色洋玩意儿的郝雪很中式地给在座各位作了个揖）
（大家还在愣着的时候，艾笑笑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拍桌子）：中华民族的骄傲啊！郝雪吧？好！学霸，就叫你学霸了。振兴祖国经济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叫艾笑笑。
（王厚敦更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学霸，你好！我叫王厚敦，他们叫我墩子。我小学的时候有个梦想，是想当一位科学家。中学的时候，只想有钱。大学的时候，只求能就业。现在，只求没有不良贷款，安静地做个平凡的金融民工。能像你这样有远大梦想，而且又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并且坚持初心的人，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以后脏活累活都教给我吧，你就专心完成这篇论文，去拿下诺贝尔。只求你在论文里面，能提一提我的名字，在这篇论文里面，讲一讲我们守信支行的故事。
（李一刀鄙视地看着王厚敦）：墩子，你当年毕业论文是写的小说吗？李一刀。（李一刀向郝雪抬了抬手）
（楚融洽站起来，主动向郝雪伸出了手）：对不起，郝雪，刚刚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以后有什么事，不用听我安排了，尽管吩咐我去做吧。
（郝雪向楚融洽摆摆手）：No problem，只要我带上耳机的时候，Leave me alone就可以了。
（银行长看不下去了）：郝雪博士……生，呢！是通过我们分行人力资源部的正规招聘流程，来到我们支行的。既然来了，领了工资，就得干活。这点没说错吧？（银行长转过来盯着郝雪）
（郝雪看了看银行长）：是的，银行长。我认为我和诚实银行是雇佣关系，所以，在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内里，我会完成你，和我的直接上级交给我的各项工作的。
（银行长有点无赖，接着说）：好吧，八个小时以上的，算你加班工资。还有，在这里上班，就得有个基本的着装要求。（银行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郝雪）
（郝雪表示不解）：我们不是做公司业务的吗？我觉得这样我会很Free的，客户应该在乎我的真材实料，而不是外表吧？
在场的四个人吃惊地盯着彼此。
（银行长正要生气，郝雪接着说）：不过我非常理解金融行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正装精神，因为好多师兄师姐在华尔街工作后，回学校Party的时候，都是西装革履的。好吧，Goodbye my suits。明天只好穿正装咯。（说着郝雪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和挂在脖子上的耳机）
（银行长面露悦色）：其实能招到郝雪这样的人才，分行是非常有成就感的。郝雪不仅是沃沃商学院的博士，还是CFA、FRM、精算师、注册会计师、注册税务师，等等等等。所以大家要相信，咱们支行，技术水平的这个缺口，已经被填的满当当的啦。大家放心的把专业问题，像财务分析、行业调研啥的，交给郝雪吧。
（郝雪听到“财务”两个字，来了兴趣）：恩？财务问题？有问题吗大家？
（艾笑笑摸着头笑了笑）：也还好啦，就是在今天你来之前，我和墩子被银行长批评了。咯，你看，银行长从分行反馈了一堆问题，说我们交给分行审查部的调查报告写得不好。（艾笑笑把手上那份资料递给了郝雪）
（郝雪拿过来，快速地翻阅了一下，认真起来）：这可不行！我之前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帮忙那会，这可是叫非常严重的调查不实啊！要被Fire掉的！
（王厚敦被吓到了）：学霸，那怎么办？有这么严重吗？
（郝雪找了找，看到会议室里有一大白板）：这样，我给大家上节课吧。把财务分析的知识给大家普及普及。
（艾笑笑欢呼着）：好耶！今天居然有幸可以亲自听到未来诺贝尔奖得主的真人讲课！不行，我要发个朋友圈。我要开直播。
（王厚敦也来了劲，一个劲激动地按签字笔）：今天开眼了，今天我厚敦可以光宗耀祖了，可以把这些经历写到我四年后的在职研究生论文里了。
（楚融洽也笑着对银行长说）：银行长，咱们部门这技术水平，已经一望无涯了吧。
（银行长得意的点点头，扬了扬眉毛）：那当然！
（李一刀）：……
（郝雪把白板调整好，选了支墨水还比较充足的笔）：那我就开始咯。其实财务的问题呢，非常简单……
从上午十点，郝雪一口气讲到了十二点，为了维护课堂纪律，在郝雪的提议下，在银行长的支持下，大家没有吃午饭。然后又从十二点，讲到了下午五点……期间，所有人，陆陆续续地睡着了……
在郝雪的讲课声、同事们的呼噜声、肚皮的“咕咕”声中，守信支行公司银行部的一天，充实的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