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平安夜的巴黎街头,一群你侬我侬的情侣正在围观一出类似爱情偶像剧的戏码——一个身影单薄的女生决绝地背对着身后窘迫不已的男生,而他们已经这样僵持了近二十分钟。
“你说没机会就没机会了吗?你为什么就一直非要躲着我呢?”
“你不会懂的。”那个女生说完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我不会放弃的!”那个男生朝着女生离开的方向喊去。
女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男主的告白,之后男主似乎要因爱生恨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举动,对于围观的情侣们来说这似乎是非常老套的故事情节。而这个告白失败的男生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来到巴黎,他并不热爱这座城市,只是因为这里有她。
1.
盛夏正浓,蝉鸣声重。正是北京某电影学院开学的日子,独自拖着大小行李箱的简夏顶着烈阳站在校门口前打电话。
“喂妈,我到学校了,小冬还好吗?”简夏略显无助地坐在行李箱上。
“你到学校了吗小夏?真是抱歉啊,爸妈应该去送送你的,可是你看你弟弟不巧感冒发烧了,所以就……”
“我懂的妈,没关系,我一个人能行。”简夏有些失落,从她弟弟出生起爸妈就对她不似以前那样宠溺了。
“在那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钱不够了就跟妈讲,你弟弟这边还要人照顾,妈就不跟你聊了,挂了啊。”
看着眼前堆积的行李箱,简夏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她左摇右晃地拖着这些笨重的家伙蹀躞在学校的主道里。正当她内心苦苦呼唤有人能帮她分担时碰巧此时在侧旁走来一个志愿者模样的男生,他微笑着走向眼神放光的简夏,动作轻慢地接过她右手边的行李箱。
“你是刚入学的新生吗?一个人带那么多东西,还是女生。”那个男生关切地问询着,有些愣神的简夏并没有搭话,只是害羞地低头时不时地瞥向这个器宇不凡的学长。
“学妹你寝室号多少?我帮你把行李带过去。”
“哦哦,学长我带你去。”简夏有些仓皇地走在前头,她有些想要回头看这个雪中送炭的学长,可她又不敢,似乎某种淡甜的情愫在她的心湖微微漾开。
走过那条冗长的主道,避过啰嗦的宿管阿姨,简夏终于带着汗如雨下的学长到达了她的寝室。
“5263,真巧啊,学妹你的寝室号跟我的恰恰相反。”那个男生若有其事地抬头盯着寝室号牌。
“哦对了,学妹你叫什么?”
“简夏,简单的简,夏天的夏。”
“我叫路浴森,等咱们熟了以后你叫我老路也行,你是哪个系的?”
“文学系的,学长你呢?”
“导演系的。我爸一直想让我成为詹姆斯·卡梅隆那样的大导演,但我更喜欢希区柯克。”一系列琐碎的闲聊后简夏和路浴森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交谈。
“其实我更喜欢吕克·贝松的作品,我觉得只有他能塑造出‘莱昂’这种具有冲击性的角色。”简夏不假思索地说。
“是吗?我以为你们女生都喜欢岩井俊二或者王家卫那个类型的。”路浴森有些吃惊,在他看来那时的简夏已经展露出独特的一面。
“这是我的QQ以及电话号码,如果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在这还没有我摆平不了的事,除了宿管阿姨。”路浴森留下了那张带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直到晚上八点简夏才爬上自己的小床歇息,她百无聊赖地刷着空间里大家的开学动态,但室友却不约而同地聊起了同一个男生。
“你们来的时候看到路浴森学长了吗?”
“就是那个著名导演路鸣的儿子,今年刚在大学生电影节获奖的人吗?”
“我看过他网上的照片,本人超帅的哎!”
简夏听到她们的谈话后飞速地掏出那张纸,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然后又在室友们异样的目光中佯装镇定继续玩着手机。
入学后的生活如轰隆驶过的列车般匆忙而急促,按任课老师的话来讲就是他们未来都要成为优秀的电影人,要为还在“茁壮成长”的中国电影事业做贡献。虽然课业繁重,爸妈的嘱咐依旧词不达意,但和她只有一面之交的路浴森却频频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开学不久路浴森就联系到简夏想请她饰演他拍摄的微电影女主,他们就这样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起聊电影,聊剧本,一起研究下一个场景的镜头设计,一起去逛电影展,甚至一起去吃饭,看稿件。
如同千篇一律的校园爱情故事一样,本就对路浴森略有好感的简夏在路浴森精心编排,全校目睹的表白现场接受了对方的深情告白。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发生的话他们也许会是很好的一对,若干年后简夏这样对采访她的记者说。
2.
临近学期末,系部的国际交换生名单下来了,其中就有简夏,简夏听班主任说这次合作的是法国巴黎的一所学院。简夏心里自然是憧憬的,因为巴黎也是她非常向往的城市之一,而且这次为期两年的学习经历难得,但她一想到路浴森她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知道路浴森肯定不希望她去巴黎。
简夏试探性地在QQ上跟路浴森提起国际交换生的事,路浴森并没有表明态度,只是约简夏在他们常去的甜品屋见面。
灯光如练的甜品屋内,双手握杯的简夏一直犹豫着不敢开口。
“是不是你们系部国际交换生名单下来了。”路浴森一语道破,“夏,我尊重你任何的决定,但我还是恳求你能为了我留下来。你好好考虑吧,我去取餐。”
简夏左右为难着,但当她无意间瞄到路浴森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时,她如临棒喝般怔住了——大概是路浴森和他的室友打赌谁能最先追到入学日搭上的学妹,谁就能得到怎样怎样丰厚的“赌注”。
简夏感觉自己像受到了欺骗一般,对她来说爱情是多么隆重且神圣的字眼,可她却成了别人赌博的筹码。
双目酸楚的简夏头也不会地逃离了甜品屋,即使路浴森再怎么呼唤她她也没有理会,她并不打算就这样和路浴森分手,只是暂时不想面对路浴森。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简夏和路浴森冷战的几天里突然有个陌生人频繁地添加简夏,不厌其烦的简夏在对方死缠烂打的第五天终于同意了好友请求。一开始简夏并不理会这个人,但当那个人表明自己是路浴森的前女友,还发了一张她和路浴森的情侣照时简夏方才认真对待起这件事。
她们约在校外见面,一开始简夏还摆出正主的身份寸步不让地表示她才是路浴森的正牌女友,可那个自称是她学姐的女生突然跟她下跪,恳求她离开路浴森,还说她已经了解到简夏要去巴黎交换学习的事,然后她就如同魔怔一般自言自语着和路浴森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简夏立刻逃开了。
一件事一件事的东窗事发后,简夏心里的天平偏向了去巴黎做交换生,但她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路浴森这些天发的QQ信息,短信,飞信,ICQ她都没有回。
在与那个学姐见面后的第四天,回到寝室的简夏就听室友聊到前两天大二有个女生疑似因为感情问题跳楼自杀,好在送医及时抢救了过来。简夏后怕不已地上了学校论坛了解具体情况,没想到她的直觉还是应验了——正是那个学姐。
简夏忐忑不安地整理好行装,在室友们不解的眼神里匆匆出门,她想去看望那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学姐。而当她走到那个学姐所在的病房,看到她伤痕累累,缠满绷带的样子后愧疚不已的简夏立马泪落不止地逃开了。
那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巴黎,也是为了躲开路浴森以及有关他的痛苦回忆。
两个月后去机场的路上,不甘放弃的路浴森拦住了依然被行李箱围得水泄不通的简夏。
“你真的一定要去巴黎吗?”路浴森神情凝重地问。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那个跳楼的学姐说什么过激的话了。”简夏脸色严峻地质问。
“我就是让她离我们远点,我跟她已经分手了,不要再纠缠不休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路浴森如是说。
“路浴森学长,也许在你看来爱情只是一场游戏,一次你们男生忽然心血来潮的赌博。你永远都不会懂得它对于我,对于那个为你跳楼的学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们分手吧。”简夏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走了,而对路浴森来说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恋爱的挫败感。
3.
去往巴黎后简夏就鲜少回到那片她曾生活了二十年的故土,或许是因为对她已经不再宠爱的爸妈,或许也是为了逃避路浴森,但在她交换学习的那几年里路浴森还一直关注她的动态,他时常会通过在巴黎的好友打听简夏的近况,以至于简夏大四实习的事他也全程关注着。
好在简夏投简历的那家影视公司之前与路浴森的父亲路鸣合作过,在得知简夏想应聘编剧一职时路浴森还特地拜托父亲打电话给公司CEO恳请对方能关注下那个名叫“简夏”的中国交换生。虽然这些事路浴森并没有告诉简夏,但顺利入职后的简夏还是从对她赏识有加的上级得知这些事,于是她从离开北京后第一次主动发信息感谢路浴森。
在简夏入职不久后她参与的项目就得到一个当地一个有名的富商赞助,但那个体态臃肿,满脸肥腻的富商每次看到简夏都是一副色眯眯,想入非非的丑相。每当简夏都十分抗拒时她的上级都会劝解她说为了公司的前景,她的升职加薪的未来牺牲点色相也未尝不可。
这一天那个富商邀请简夏去一家薰衣草餐厅商议剧本,那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情侣餐厅,简夏知道他是想趁机占她便宜,本来十分不愿意的简夏在上级软硬兼施的劝说下还是如期赴约。
碰巧那天路浴森刚好随剧组到巴黎取景,他刚下飞机抵达酒店就把行李以及一堆杂事扔给了助理,他循着简夏在某个社交软件上定位的地点,也就是那个薰衣草餐厅飞驰而去,他此行的目的不仅是给好久不见的简夏一个惊喜,还是要敞开心扉把一些话说给她听。
可当他到达餐厅门口,看到那个一脸猥琐笑容的法国老男人对着忸怩的简夏上下其手时,他心中的怒火犹如一头茹毛猛兽般奔腾而出。他攥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地冲破门口保安的阻拦,不由分说地冲到那个富商面前拽起他的脖领就是一记火力全开的直拳。
“你这个比肥猪还肥的法国老男人敢动老子的女人!”路浴森边嚷嚷着边对骂骂咧咧的富商拳打脚踢,大概那家伙一直说着“没有素质的中国人”,“粗俗无礼”等,但他每说一句路浴森挥拳的力道都有增无减。
几分钟后那个富商的下属和餐厅的保安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他们十几人扭打在一起,连一旁的简夏也被吓得面色铁青,而这场闹剧直到有人报警警察插入才调停。
清冷的医院里,简夏谨小慎微地给路浴森擦拭着伤口。
“你呀,以后别那么鲁莽了。”简夏默默地叹气,她心想这个项目估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油腻老男人对你动手动脚那样,这要是搁北京小爷我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就连路浴森全身的伤口也积极响应着。
“好了,我看你也没啥大碍了,有缘再见吧,路浴森学长,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见简夏要走,路浴森终于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道:“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你离开后我找过她,也跟她把该说的话说了,她也想开了,现在她也过得很好。还有那个赌博,我承认在邀请你饰演女主前那的确是一次赌博,但之后我发现我对你真的有好感,简夏,我是真的喜欢你。”
简夏停下了脚步,但此刻百感交集,背对着路浴森的她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淡淡地回了声“哦”。
路浴森懊恼地把那些无辜的棉签和纱布摔在地上,也许简夏对于他来说就是片场里重复NG,让他束手无策的临时演员,是他难以载舟横渡,却永远想要抵达的一片未名海。
4.
之后的几年路浴森和简夏都进入了各自的事业辉煌期——路浴森凭借几部不错的影片获得了大量的粉丝和良好的口碑,也成了当下的票房保障,而简夏则凭借某个电影节上的“最佳剧本奖”成了电影界小有名气的“天才女编剧”。许多人得知他们的故事后都希望他们能合作一次,但这种愿景一直都未实现。
那是15年秋天的某个夜晚,巴黎的梧桐叶还未红黄落尽。辗转难眠的简夏找到了去年一个记者采访路浴森的视频,而让她关注的是以下谈话内容——
记者:作为一个年少成名,现在又那么成功的年轻导演,您在生活中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或者是定位呢?
路浴森:其实吧我这人在生活中是特简单一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主,想做的事我都会立即去做,想说的话也绝不会拖到第二天。至于你说的“成功的年轻导演”,我觉得这种头衔对于我来说是种负累,我想把“当导演,拍电影”这件事当成一种热爱,一个能实现自我价值的爱好。
记者:我们都知道您的父亲路鸣先生也是一个享誉国际的知名大导,那么他在你成长过程中一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路浴森: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父亲”是一个温暖且伟大的字眼,但对我而言却是遥远而陌生的。我妈很早就过世了,我爸一直在外忙碌奔波,我们其实私下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以至于他留给我的童年回忆也只是那个匆忙到模糊的背影。不过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榜样,也是我要超越的那个男人。
记者:大家都对你的感情生活很好奇,我想替广大的影迷朋友冒昧问一句您有女朋友吗?或者说爱慕的对象?
路浴森:我心里的确有那么一个人,我想说不论舆论怎么引导,那些无良媒体怎么捏造,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看完这段采访后简夏躺在床上心乱如麻,她满脑子都是路浴森的身影,于是灵光一闪的她忽地起身打开电脑飞速敲击着键盘。
经过两个月的闭关写作,简夏终于完成了那晚想到的爱情故事的剧本初稿,她把文档发给了上级和远在北京的路浴森看,而他们也表示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尤其是路浴森还踌躇满志地说要到巴黎跟简夏的公司协商合拍电影的事,寻找赞助商,剧组,宣发,后期,以及电影发布这些杂事都交给他,简夏只要负责选角和剧本跟进。
简夏心里也是没底的,但她没想到路浴森真的对这个剧本如此上心,于是他们终于可以像大学时代那样一起讨论剧本,未来的电影市场走向,近几年的电影节获奖作品以及各自的感情生活。
几个月后的电影发布会上,路浴森和简夏以及电影的男女主面对记者的提问,而当记者询问路浴森关于这部关注度极高的爱情电影的灵感来源时,路浴森则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简夏。
“我是去年看了《情人》以及联系自身的亲身经历才想到要写这个故事,我想一个人这一生或贫穷或富贵,都会有这样一位特殊的‘情人’,而他(她)就是我们不轻易向外人示出的‘宝藏’。”
“听说这个爱情故事的原型是你和路浴森导演吗?”记者一针见血地发问。
“是。”路浴森和简夏相视一笑道。
在约八个月的拍摄期里路浴森不止一次地向简夏表明爱意,虽然简夏没有明确表示复合,但对路浴森的态度已不像之前那么抗拒,而且她还说如果路浴森能够在杀青宴上有真诚的表露她可能会选择答应他的请求。
浪漫之都巴黎,更加浪漫而唯美,大雪纷飞的平安夜,才华横溢且家境优渥的男主,以及宴会上众人的盛情祝福,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似乎这是爱情故事的最高配。简夏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她在宴会前的下午就紧锣密鼓地开始捯饬妆容,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丘比特并没有将他们的故事导入圆满的方向。
当晚简夏如约来到举办宴会的酒店,她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路浴森,而当她到达服务员指向的包厢时,她就看到电影女主简举止亲昵地坐在路浴森的大腿上和他打情骂俏,她又一次失望至极地躲在包厢外,她原本想假装淡定按照原先下午在镜子前彩排的那样,但她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不过简夏没有看到的是路浴森颇有绅士风度地推开了献媚的简。
“像你这么年轻又单身的大导演就这样对待女孩子浓厚的爱意吗?”简尴尬且不失礼貌地调侃道。
“我要小小地纠正你几点,第一,我不是啥大导演,第二,过了今晚我就不是单身了。”路浴森胸有成竹地说。
整个宴会简夏都一言不发着,即使是主持人特意安排的互动环节她也是能躲则躲。后知后觉的路浴森还以为简夏只是有点兴奋过度,于是他打算趁热打铁,在所有参加宴会的人们的注视下示意服务员送来他为简夏特意准备的告白礼物。
全场所有人高喊着“在一起”,但此刻还心神不宁的简夏显然没有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于是她鼓起勇气说:“学长,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好跟你在一起的准备。对不起各位,我有点身体不适就先回家了。”
之后就像文章开头叙述的那样,即使路浴森追了一路简夏也无动于衷,因为在她心里即使路浴森对她再好也不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再次告白失败的路浴森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他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与橙黄明亮的街景,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表达才能挽回简夏,那个背影单薄的女生似乎真的成了他人生中的禁区。
雪有些应景地停了,路浴森打开某社交软件就看到简夏发了一则很长的动态,那个动态还上了热搜,下面的评论里不断有人艾特看似毫不知情的他。
“八年了,每当我看到关于你的新闻,采访甚至是电影我都会想起那个蝉声聒噪的夏天,我们一开始经历的那些小美好——我们一起逃课去自习室听你讲电影史,那次彩排大家给你庆生我们合唱的那首《遇见》,我生病时你冒着大雨在宿管阿姨的穷追猛打下亲自送到我手中的鸡汤……还有这些年你默默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可是关于感情这件事,我也只是一个单纯向往爱情的女生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安全感呢……”
路浴森一字不落地看完后陷入了沉默,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打了句“对不起,是我的错”,然后就快速关上手机,因为他的那条评论底下一定会恶评如潮,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路浴森一直以为是简夏还在因为许多年前的那件事不肯原谅他,那时他才知晓是他辜负了简夏的期盼,是他耽误了简夏。
5.
情场失意的路浴森在17年初遭遇了一段低谷期,但关于他的绯闻八卦还时常上热搜,不过也有积极正面的消息——“某知名导演深夜街头见义勇为被凶犯戳伤性命垂危”。
说起来也可笑,深夜买醉的路浴森走出酒吧本想去路边的便利店买酒继续回家醉生梦死就遇到了那个疑似被生活这个同行逼迫扮演抢劫犯,连刀都握不稳的中年男人。被酒精麻痹的他并不想插手这档子事,可是谁知那个中年男人却入戏太深,一刀刺向无意路过的他,被刀划伤的他只好跟那个男人展开殊死搏斗,几轮鏖战后满身见红的他彻底被对方制服,不过幸好警察来的早,送医及时保住了他的小命。
在不知住院的第几天,路浴森一睁眼就看到许久未见的简夏坐在床边削着苹果。
“哟,稀客啊。”躺在床上乖巧的像只泰迪熊玩偶的路浴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整个北京城对我来说算得上稀客的不超过五个,你就是其中之一。”
“醒了啊,路导,您最近可真是太出名了,四处都是您的独家新闻。”简夏挖苦道,“要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就安生点吧。”
“你来看我不会就是想对我冷嘲热讽吧?”路浴森假意露出心痛的表情。
“没有啊,我只是恰巧来北京处理公务,听闻了你的英勇事迹后就顺道来看看你。顺便有件事跟你说一声。”简夏站起身把苹果放在床头边的盘子上。“我恋爱了。”
路浴森听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起身对着离去的简夏咆哮道:“那小子姓甚名谁,家里什么情况,几套房几辆车,个子有没有一米六,小学毕业了没,你看上他啥了?”
“这些好像都跟你没关系吧,我告诉你的目的你应该懂的吧。”
路浴森不作声了,简夏说的对,这些的确跟自己没啥关系了,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对简夏的选择评头论足,他只能郁闷地躺在那个牢笼般的病床上捶胸顿足。
6.
简夏果真恋爱了,路浴森时常能在社交软件上看到她男友为她精心制作的小食,他们一起拍下的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哥本哈根的圆塔,苏黎世的圣母教堂以及午后简夏贪婪的睡姿。他也用小号关注了简夏的男友,每每看到对方的私家照他都会嘀咕一句“就这,他哪点比得了我”。
兴许是简夏脱单这件事对他有了一些情感上的冲击,他也开始接受那些迫切想要上位女演员们的投怀送抱,但在他心里那些涂脂抹粉,话语谄媚的女人从未踏足过他内心一步。
一次庆功宴后,路浴森带着电影的女配去酒店过夜。灯光媚艳的房间里路浴森和那个女演员前戏完毕准备进入正题时手机忽然响起社交软件的特别关心提示声,即远在巴黎的简夏又发布了什么甜到掉牙的动态,可当路浴森一探究竟时他立马一屁股坐了起来,那个女演员上前索吻也被他一把推开。
“怎么了路导?”
“你先睡吧,我出去抽会儿烟。”路浴森穿上衣服拿上一包烟就走出了酒店。
简夏官宣领证了,连婚礼举办日期也定了,照片上是路浴森从未见过的笑容灿烂的简夏。
路浴森一边皱着眉头捏着烟头,一边把那个动态刷新了好几十遍,在第十根烟抽完后他苦笑着说服自己以合作伙伴的身份送上了一句“恭喜,祝好”,在他发表的数十秒内就不断有人发来长串的问号以及类似“你不对劲”等反讽式问句。
一包烟抽完了路浴森又去隔壁超市买了两包烟,他回到之前那个蹲位继续抽着烟刷着那条对他来说如同几天前跟他竞争最佳导演的日本人突然宣布出柜的爆炸新闻般的动态。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他原以为自己真的能一笑了之地放下,凭他这洒脱的生活态度顶多借酒浇愁一下,没想到这滋味竟比长夜还冰冷刺骨。
两包烟抽完了,他又去超市买了一包,他继续翻阅着与简夏有关的对话,照片以及文件,他知道这个在那年夏天让他惊鸿一瞥的女生终于要彻底搬出他的世界了。
午夜两点,路浴森抽完了最后一根烟,他面无表情地回到酒店,继续做着人们口中的大导演,继续排练着他游戏人间般的逢场作戏。
7.
两个月后的校七十年庆典由路浴森担任总导演,简夏作为优秀毕业生也被邀请参加。
在紧张彩排的体育馆路浴森遇到了如沐春风的简夏。
“这是我和维克多特意为你制作的请柬,希望到时你能参加,我也很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简夏把那张制作精美的请柬递到路浴森手中。
路浴森盯着那张请柬沉默半刻道:“我十年的努力竟然比不过那个IT小子对你嘘寒问暖的三个月。”
简夏略显愧疚地低下头说:“我真的很抱歉学长,但感情的事从来……”
路浴森打断了简夏的话,他强颜欢笑道:“我懂的,你不用多说,你们的婚礼我一定参加,到时候好好跟你喝一杯。”
路浴森如释重负地继续彩排,如同那个年代久远的夏天一般,关于简夏的过往最终也会被制成胶片,逐渐失真而无法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