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她站在一株缀满露珠的圆形植物前面。
姿势摆得有点僵硬,眼神羞涩。结实紧致的小麦色皮肤在暮色里发出润泽微红的光。 绿叶、白衣、牛仔热裤,清新地衬着她的容颜,像一枚云影里浮出的明月。
“这样行吗?”她掩饰不住地紧张。
“头低一点,下巴收紧。”我望着镜头里的她,轻轻说。
我想给她拍一幅纯粹以绿叶为背景的半身像。但时间太晚了,技巧又生疏。第一次给她拍的照片,还是删掉了。因为图片不及她本人之美,反而折损她那份难以言传的神韵。
她不爱阅读、不爱学习、不懂诗词歌赋、甚至不喜欢上网。每次打电话给她,总问我“你吃了吗?”。但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灵气。
彼此都热爱跳舞,在一个露天舞场里结识后,不过一个月,已经被她以无法拒绝的热情,邀去吃饭两次。
她在私企做着繁重的工作,周日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她用半天睡觉,半天买菜做饭。菜的口味偏咸、辣,是我喜欢的重口味。
她给我看她溃烂的食指,剥皮皮虾刮伤的,那份心意我明白。
我与她共同的兴趣爱好并不多,她甚至还烫着我最讨厌的那种长卷发。却很奇怪地,在第二次见面之后,看着彼此的眼神里,难以掩饰地含着老友之间才有的一种默契。
于是破例的,接受她热情相邀,去她住的地方玩。
麻雀内脏般的蜗居,一张床、一台电脑、一架简易衣柜、一个放满瓶瓶罐罐的小茶几, 几乎填满了逼仄的空间。
没有凳子,我们就坐在床上。她忙忙地帮我开电脑,又不断问吃什么。她拿了一只梨子,细心地削好皮,递给我。吃完水果手粘粘的,去洗手间洗了。她跟过来,站在一旁,把一条粉蓝色干净的毛巾及时送到我手上。
是这样善良妥帖的女子,会是个很好的妻子。不知谁有这种福气?正想着,她男友下班回来了,头发和衣服上沾着白的灰尘,眼光内敛,言语低柔。一对温纯和美的人。
小坐十几分钟,告辞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钟。她一直送到楼下,惶惶地问我要手机号码。又不放心,问房东借了纸笔,抄了她的手机号码给我。笔记本上撕下的三角形小纸片,圆珠笔写的斜斜一排数字。
挥手作别。“路上小心点哦!”夜色闪烁,她秀美的脸,神色殷殷。
独自往回走,街上已然冷清,一扫白日的纷扰。但方才分别的一幕,为什么让人总有乱世中兵荒马乱的茫然与荒芜之感。
人生中哪怕再短暂的一次分别,只要蕴藏着一份不舍,就会让人心生明日隔天涯的恐慌。
生命中遇见的一些人,无华的仿似路边静默盛放的黄花树。没有惊艳、惊心的美,却有淡淡如炊烟的暖意烟火。让我们流连地观望,内心沉稳安静。在她们身边,如此自由而又如此淡定,心若黄花。我珍惜这样淡若天涯,近在咫尺的情意。
一路走来,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邂逅那些不期而至清澈如泉的情意。犹如跋涉在人生的山山野野,遇见了照亮路途蓦然打动你心的那一束束飘着炊烟的火光。那份纯粹浓郁的人间烟火,脉脉温暖,能够让我们这样入世地活着,出世地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