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连眨眼呼吸都格外费力。”

(二)

  忙碌的一天结束，花少北扭扭脖子，拿起了手机。

  “叮咚。”

  许久未响的微信收到了一条信息，他好奇的打开。

  “在吗？”是中国boy。

  能和人尽皆知的公众人物做朋友，像做梦一样。他想起昨晚，以前只在电视里看到的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为他庆生，虚假又真实。

  “你的甜品店需要一个代言吗？”

  他的心砰砰跳起来。代言？他从来没想过，毕竟这需要一大笔费用，而他宁可把钱用来装修和买更好的食材。

  “可我的店开的也不是很大。”

  “不必妄自菲薄，价格什么的好商量。”

  boy昨晚特意去找了点资料，发现这家店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不仅在全国范围内设有连锁店，而且口碑非常不错，在外卖中也数一数二。如果加以推广成为大品牌的话，应该能实现双赢。

  “可是好像很少有人给吃的代言？”

  “那个什么鸡排不就是黄渤代言的？”

  “……有道理。”

  “给你我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找他详谈。”

  “好的！”

  花少北激动地从桌子上跳下来，他喜滋滋地看向热闹的店铺，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打在绿得滴水的薄荷叶上，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咔擦咔擦咔擦”

  lex西装革履地走到无数闪光灯前，向记者挥手致意。

  “蕾先生，作为首个利用5G技术投放无人驾驶车辆的“领头羊”，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纳威科技发展至今，成绩斐然，但我们仍会继续前行，不负众望，为公众研发出更先进更便利的高科技产品，而这，也正是我们的初衷。”

  “雷先生，您能确保无人驾驶汽车的安全性吗？”

  “这个嘛，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比真人驾驶更安全，因为电脑计算是不会出现失误的。我们拥有许多顶尖人才，他们会研究出非常精确的数据和代码……”

  “诶哟——”电子屏幕的另一边，老番茄夹带着鼻音笑出了声，“这老雷头，够精明的。”

  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发布会上，开始专心研究他的圈套密码。据他了解，他们的对手，似乎也招揽了一名圈内“电脑人”。

  以防万一，还是在家门口放个捕兽夹比较好。

  某幻挽起衬衫袖子，边走边翻阅着boy昨晚拍摄的写真和一些采访稿，确认无误后，他打算送去文印室。

“幻先生，”迎面走来的人礼貌的打了招呼，“有些事情想与您谈谈。”

  “嗯，说吧。”某幻走到墙边，侧头倾听。

  “是这样的，我们对王瀚哲先生的采访词很感兴趣，”那人凑近了一步，悄悄将一个红包塞到某幻手里，“但太过完美的采访总归不大合适，你说是吧？比起中规中矩的言论，人们应该更喜欢看到富有争议的说辞，这样双方的热度也会更大，是不是两全其美？”

  某幻笑笑，低头不语，良久，他才抬起头。

  “顾义的经纪人吧？”

  对方没有极力否认，只是礼貌地笑着。

  “幻先生真是个聪明人，你若是答应了，之前你们将拍摄资源给了中国boy而不是顾义的事情我便不放心上。”

  “这是我的名片，”某幻用红包夹着名片，递过去，“我们可以在电话或者微信里详谈。”说罢，他转身欲离开。

  “我猜你不会答应，”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收起名片和红包，“从你戳穿我的身份起我就明白，也许我的修改计划还没给你，你们就已将杂志出售，而经纪人贿赂杂志总监这个宝贵的情报，也将有更好的去处，对不对？”

  某幻站定，但没有回头，他只是略带嘲讽的回了一句“那是月刊”，随后扬长而去，独留身后的人在墙边气得直咬牙。

  “喂！小宋！小宋人呢！”花少北发现店内好几张桌子的残羹没有收拾，四处寻找今天的服务生。

  “店长店长，小宋他好像闹肚子了，在厕所呢……”柜台的女生跑过来，小声说道。

  “让他完事后洗三遍手再来！”花少北手臂上暴起鸡皮疙瘩，戴上手套拿起抹布就走。

  “诶，今天上午纳威科技的发布会看了吗？”

  “看了点儿，说是无人驾驶汽车要投入使用了？”

  花少北正专心和一块污渍搏斗，突然，他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纳威科技？那不是老雷的公司么？他边擦边留意身后人的谈话。

  “不是说还有一家公司也在搞这个项目吗？这不是撞一起啦？”

  “对啊，两家虽然表面上是合作关系，但竞争自然免不了，而且，我听说，”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好像要搞纳威。”

  啧，明争暗斗的，听了就烦。花少北皱皱眉，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那家好像本来就喜欢用些脏手段，不知道这次纳威挺不挺得过去……”

  “卧槽这么黑？那家公司叫什么啊？”

  “害，就我们市的市名，浮生万都。”

  “咣当。”

  花少北手一抖，整个盘子跌落回桌子上，裂成几块。

  他僵硬的扭头，看着小宋火急火燎大呼小叫地赶过来，机械地脱下手套，无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步一步挪回工作室。

  回到工作间，关上门，他才感觉身上千斤的担子被卸下，仿佛这扇门，给予了他一切，包括不可名状的安全感。

  浮生万都。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虽然这是他刻意回避的结果。快九年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淡然面对，但一听到这个名字，一想到郑鸿生令人作呕的嘴脸，他心底的阴影便像蛇一样从暗处冲出，噬咬他最致命的部位。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慢慢平复呼吸，用冷水洗了脸。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赶了一天的通告，应付完最后的记者，boy整个人陷进了沙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噔咚。”

  他收到一条微信，是某幻的。他有点儿诧异。

  “顾义经纪人想收买我修改你的采访稿，给你点热度，被我拒绝了。”

  boy的倦意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看着手机。

  “然后呢然后呢？按你的性格应该会狠狠地嘲讽他吧？”

  “我不打落水狗。”

  boy大笑，引来了怪异君，“干嘛呢？吓我一跳。”

  “我明天是不是很空？”boy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怪异君点点头，心下觉得奇怪，以前这个满心工作的人怎么突然打听起休息时间了？

  “今晚去我即将代言的甜品店大吃一顿！”boy大手一挥。

  怪异君看着这个累得抬不起头的少年眼中又冒了光，没有拒绝：“年轻人，注意饮食……”

“晚上请你去甜蜜小屋恰冰淇淋！”

  某幻揉了揉眉心，他原本想拒绝，思考了一会儿，又把“我不爱吃甜食”删掉。反正今晚没什么忙的，多晒晒太阳，心情也会好点。

  两人驱车来到甜蜜小屋，这次boy识趣地没有戴墨镜。两人一边谈天一边进了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影。

  “哈喽。”花少北从楼梯上探头出来，“给你们留了个包厢，快来。”

  等他们进去了，才发现老番茄也在。

  “人多热闹嘛，”花少北笑嘻嘻地说道，“番茄是我老顾客了，总要熟络熟络。”

  “嗷，”boy应了一声，“某幻吃啥，我请客。”

  “这么大方啊？”少北笑道。

  “那可不，一来是感谢兄弟帮了我个大忙，二来是庆祝我即将多个代言！”

  “代言什么？”番茄好奇地问道。

  boy得意的扬扬眉毛，指了指地板。

  “瓷砖？”番茄惊呼。

  “你打算怎么做广告？”某幻转头问花少北。

  “身边就有合适的人，为什么还要出去找呢？”花少北冲他做了个鬼脸。

  “我就知道。”某幻无奈地叹气。

  “制作倒是其次，”boy想了一会儿，“关键是如何推广，这需要的钱也许比你要给我的还多，而且你得保证你捞得回来。”

  花少北面露难色，他对于这方面的研究真的不多，平时的宣传广告都是店里的其他人搞得，这么重要的机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得靠网络媒体，番茄暗想，这是最省力高效的做法。

  “我觉得有个人能帮上忙。”他开口道。

  半小时后，lex走进了包厢。

  听完番茄的描述，lex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的事？！”

  “你老朋友的忙总得帮吧。”老番茄耸耸肩。

  “谁和他是朋友了，”花少北叉腰，“况且我觉得他也做不出好东西来。”

  “明天纳威科技的无人驾驶汽车就要正式上路了，你觉得在车载播音系统里插入一段你们的广告如何？”lex斜睨了花少北一眼，“多少人想要的宝贵时间啊，唉，又少赚几百万，看在番茄的面子上，给你好了。”

  花少北抿抿嘴唇，他想起白天听到的关于“浮生万都要搞纳威科技”的传言，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

  “阿，好极啦，”他闷闷地开口，“明天让你的车注意安全啊。”

  “谢谢，”lex诧异地看了花少北一眼，似乎在奇怪这人为什么没有回怼自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某幻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的讨论，脑中已经开始构建广告的大致内容，一转头，发现番茄和boy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到一起去了。

一个讲娱乐圈的故事，一个讲学校的经历，两人还挺互补的，他暗笑。

  第二天，某幻照例穿过办公楼，却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打转。

  奇怪，难道我的衣服破了个洞？他穿过走廊，在墙后站定。

  “诶，你们看微博了吗？”

  “当然了！没想到啊……”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总监这么帅，二十多岁了进进出出从没见过他女朋友，而且，搞这方面的弯的还挺多……”

  “对哦，而且中国boy来我们这里拍了好几次了，前天那次还是截胡了顾义的，他俩不会……”

  一番话听得某幻眉心直跳，他快步走进工作室，重重地关上门。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一条热搜映入眼帘：“中国boy被拍与一男子深夜前往甜蜜小屋”

  评论里众说纷纭，有吃瓜的，有当真了的，但绝大部分人认为是在炒作。

  炒作？某幻差点就把手机往砸墙上了。哪个脑子不中用的用这种东西炒作？

  “幻哥！出大事儿了！”助理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见某幻阴云密布的脸，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话卡在喉咙眼出不来。

  “对杂志有影响吗？”某幻头都没抬起来。

  “有，中国boy新的那期预售量猛增，官网上很多客服被询问你俩关系的。”

  某幻只觉一口老血吐出。

  “你相信我么。”

  “相，相信……”

  “出去吧。”

  “嗯……”

  某幻沉默半响，拨通了一个电话。

  “顾先生动作挺快啊。”

  “我不姓顾。”

  “我以为狗都随主人姓的。”

  “幻先生喜欢我的礼物么，”对面咬牙切齿的问道，“被出柜的感觉如何？”

  “可怜。”

  “什么？”

  “我说你们，要靠踩别人上去，可怜。”

  电话“嘟”地挂掉了，某幻轻轻摇摇头，想给boy发个信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手机。

  他这会儿估计也得忙得焦头烂额的。

  要说这起事件的最大受益者，那或许不是顾义，而是花少北。他傻愣愣地看着店里爆满的顾客，扭头问店员：“boy的代言不是还没官宣么。”

  “谁知道，我从早上开始手机都没怎么碰过。”店员忙得抬不起头。

  难道自己真交了好运？花少北挠挠头，也前去帮忙。

  与喧闹的餐厅截然相反的，是静谧的办公室。

  “叩叩。”有人敲门。

  “请进。”郑鸿生抬起头，看着来人，“都办好了？”

  “是的，各大媒体也都安排完毕，只要一出事，消息会瞬间传遍网络。”

  “很好，下去吧。”郑鸿生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过椅子，拿起手机，看着店内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鄙夷。

  另一边，老番茄看着热搜里的两人，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boy作为一个明星，有千万种被黑的方式，唯独这种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转转眼球，心想作为朋友，是不是该帮点忙。于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到几个乱糟糟的抽屉前翻找存着之前因为感兴趣编的代码的U盘。

  “诶？这是……”他在最后一层抽屉里找到了U盘，同时瞥见一张照片。

  他将它抽出，随机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感觉自己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连眨眼呼吸都格外费力。

  “叮铃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响起，他慌忙丢下手中的东西，朝客厅跑去。

  照片缓缓飘落到木质地板上，画面上的两人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左边的是番茄，而右边的，是某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