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枕黄粱惊美梦
第十四节 继续梦
公元1124年正月，赵佶派连南夫出使金国，吊祭完颜阿骨打，并借此向金国请求太行山以西的武州（河北宣化）、朔州（山西）等地盘，金国皇帝吴乞买责备连南夫道：“先帝（指完颜阿骨打）和贵国结盟，曾反复强调，双方不收留对方的逃亡者，不骚扰边民！如今你们大宋几次招纳叛逃，我朝屡次索求这些人，都没有回应。双方结盟尚未到一年就如此，怎么期望你们长期遵守合约？”
金国说得清楚明白，你大宋屡屡破坏约定，还奢望得到更多土地，你大宋把我金国当大傻冒吗？
然而，吴乞买也许考虑到自己刚上位，为了稳定双边关系，还是决定先还一部分土地。三月，吴乞买派使者到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司，同意归还部分土地，条件是，要大宋支付订立《议和合约》时，赵良嗣答应的二十万石粮食。
谁知，宣抚使谭稹两眼一翻，道：“二十万石，哪有这么容易筹措？赵良嗣个人口头许诺，不能作为凭据！”
谭稹赖账，金国自然大怒。
六月，斡离不终于攻破了平州，张敦固被杀。巩固平州后，金国以大宋纳张觉、不给粮为由，陈兵边境，赵佶一看，谭稹在边境惹事了，觉得还是童贯有本事，让谭稹退休，童贯又回到了宣抚使的位置。
赵佶让童贯代替谭稹，其实还有另外两层意思，一是金国答应将太行山以西的应州（山西应州）、蔚州（山西蔚县）交还给大宋，赵佶信以为真，想让童贯去办理土地交割手续；二是赵佶听闻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在夹山（现指何地，不详），赵佶又做梦，想招降天祚帝，曾派一番僧持御笔书信给天祚帝许诺，只要天祚帝归附大宋，以御笔书信为信物，给他“皇弟”的待遇，位列燕王、越王之上，赐府邸千间，女乐三百人，条件确实很优厚，天祚帝大喜，欣然回复同意。
赵佶除了要童贯交割应州、蔚州土地，更想让他带回天祚帝。如若诱降了辽国皇帝，那是何等盖世奇功？他万没料到的是，仅仅三年后，自己反而做了大金国的俘虏。
可天祚帝耶律延禧左考虑又分析，觉得你赵佶除了字写得比我漂亮一些之外，我们两个，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赵佶能给我什么保障？因此最后没有如约而来，否则，三年后，倒是一对难兄难弟！
九月，赵佶任命白时中为太宰兼门下侍郎，李邦彦为少宰兼中书侍郎。加上王黼，朝廷出现了少有的三位宰相局面。
但不久，连续担任六年宰相的王黼出事了，十月底，王黼向赵佶报告，家里的堂柱上竟然生长了灵芝，特请赵佶去观看。这样的“祥瑞”，赵佶当然不愿落下，欣然临幸王府观看。
而梁师成府邸就在王黼家旁边，两家共墙连门，关系异常密切。梁师成听说皇帝到了王黼府邸，也来凑热闹，从便门穿越而来。赵佶正兴致勃勃地在王黼家大堂里观赏灵芝，不经意望见梁师成从偏门进来，不禁一愣，帝王心思快速在头脑里运转，猛然醒悟，王黼和梁师成关系竟然密切到了这个地步？宰相和内侍交结，这是朝廷大忌啊！
赵佶的脸色立即晴转阴，看灵芝的兴致全无，铁青着脸，甩手打道回宫。王黼、梁师成的好日子也就基本到头了。
十一月初，赵佶下诏，让王黼退休。此事可以看出，赵佶对权力抓得很紧，政治领悟力、把控力也很强，只是他对权力的掌控，全是为了自己的享受服务罢了。
王黼被赶走了以后，那位进贡“花石纲”的朱勔，此时已被赵佶调到身边，等同内侍使用，朱勔力劝赵佶再起用蔡京。赵佶抓权、享乐，是一把好手，是非观念却低劣得很，十二月初一，赵佶让蔡京主管讲议司，二十日，正式让蔡京主管三省，蔡京成了实际上的宰相，这是蔡京第四次做宰相，大宋两百多年唯他一人而已。
老蔡此时已经七十八岁，老眼昏花，国事都交由第四个儿子蔡絛处置，蔡絛而且代替蔡京入朝秉奏。每次入朝，朝廷侍从以下都恭敬地迎接，堂吏几十人抱着案卷跟在后面耀武扬威。另外两个宰相白时中、李邦彦只是奉行文书而已。
可见蔡京的权势到了何等程度，朝廷的制度又败坏到何等程度！
老蔡的大儿子蔡攸，和他老子蔡京早成了仇敌，更嫉妒弟弟蔡絛的权势，便出面帮宰相白时中和李邦彦，告发蔡京、蔡絛的私密事，甚至怂恿赵佶杀了蔡絛，赵佶虽没成为蔡攸的杀弟工具，但也怒不可遏，撤了蔡絛的侍读官职，剥夺了蔡絛的进士身份，蔡京也再一次被迫退休。此时为公元1125年四月，蔡京最后一次做宰相仅有五个月。
因为燕山全境收复，六月六日，童贯被封为广阳郡王。宦官封王，童贯是大宋历史上第一个。
佐料：蔡絛的《铁围山丛谈》卷二记载了他家鼎盛时的境况。
大宋体制，待制、中书舍人以上官职的人才有资格坐“狨”（用动物毛皮做成的坐褥），“杂学士”（指天章阁、龙图阁等学士，有别于翰林学士）以上身份的，寒食节到清明节，皇帝赏赐“新火”（唐宋寒食节禁烟火，清明过后皇帝起火赐百官，称'新火'）。
蔡京家鼎盛时，连骑出行，排列十三个“狨座”，清明节得到皇帝赏赐的“新火”，多达九枝，家门被皇帝宠幸的程度，绝无仅有。
政和初年，皇帝开始仿照唐德宗称呼陆贽为“陆九”的故事，称蔡卞为“蔡六”。之后，他们兄弟几人也蒙皇上用家人礼称呼。以至于后宫嫔妃和内侍，也跟从天子称呼，逐渐成为常态。他哥哥蔡攸被成为“十哥”，蔡翛被称为“十一”，他自己也有幸被圣上称为“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