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庄的村头,有两家小卖铺,小卖铺虽小,但是里面应有尽有,村庄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这两家小卖铺是两兄弟开的,但是他们的主业不是靠小卖铺卖东西维持生活,而是靠卖肉——卖猪肉。在这两家小卖铺门口,都摆着一张肉台,每天早上,村庄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这两张肉台边,买上一两斤猪肉。在村庄,这两张肉台掌管着整个村子里的人的猪肉供应,掌管着人们的饮食和温饱。
卖肉的两兄弟都是子承父业,之前他们的父亲在村上卖肉,他们父亲老了之后,两兄弟继承了父亲的生意,操起了杀猪刀,做起了卖肉的生意。听我的父亲说,他们家有好几代人都是在村庄里卖猪肉的,可以说是卖肉世家。我小的时候,看见过他们的父亲,那时候他人已经很老了,背也很驼了,留着花白的胡子,每天,他就坐在那张发黑的肉台上,用一把大葵扇,赶着苍蝇。碰到有人来买肉了,他就问买肉的要买哪个部位,然后便动手砍,整个过程不需要两分钟。当然,他有时会和买肉的寒暄几句,比如聊聊田地的收成,聊聊家庭的琐事,但是大多时候他默默的坐在那里。等他手脚不灵活了,干不动了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自然而然的传承了他的事业。
父亲跟我说,他小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愿意做卖肉的生意,因为那个时候的村庄,家家户户穷得揭不开锅,哪里有人人愿意花钱买肉,平时,村庄里的人都是喝稀饭的多,连菜也省了,就是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白米饭了,有萝卜青菜应付应付就过去了,更不谈什么吃肉了,所以村庄里的卖肉生意并不好做。要是逢上过年过节,或许生意就会好做些,一个村庄一天卖一头猪不成问题,但这种日子毕竟不多。
村庄的人口本来就不多,刚开始的时候,卖肉的两兄弟接管了父亲的生意后,并没有开两个档口,他们守着父亲的肉台,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一天差不多卖一头猪,这和那些单纯靠耕田种地的村人们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后来,随着村庄的人口的逐渐增多,而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渐渐的提高了,一个肉档口便开始供不应求,于是他们两兄弟决定分开来做,结果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前几年,卖肉的两兄弟把他父亲留给他们的一间瓦房子拆了,盖起了两栋三层的楼房,这样他们不但卖猪肉,还分别开了个小卖铺,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虽然,他们都开了小卖铺,但是小卖铺也只是做一些普通的生意,真正让他们赚钱的生意还是卖肉,我听父亲说,他们两兄弟都在县城里买了房子。
卖肉的两兄弟都有自己的儿子,从小,他们的儿子就跟他们学习卖肉了,他们的儿子还没上学读书,就已经会剁肉,会敲算盘,会收钱了,他们年纪小小的就将父亲的手艺学过来,或许将来他们也将子承父业,做起卖肉的生意。在村庄,许多人都是子承父业,父亲是卖肉的,儿子跟着卖肉,父亲是做泥水的,儿子跟着做泥水,父亲踏踏实实的耕田,儿子也踏踏实实跟着耕田。也许,在村庄人的眼里,村庄里的每一份工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像老三注定要砌墙,狗二注定要捡垃圾,因此,卖肉的兄弟也认定自己的儿子将来就是杀猪的。
其实,卖肉虽然赚钱,但是还是挺辛苦的,他们的早上总比别人要早些醒来,别人还做梦的时候,他们就要起来了,他们没有时间把梦做完,便又要开始工作了,因为他们要早早的去别人的家里把猪杀好,好等天亮村庄里的人们来买肉。因此,他们的夜晚总要比别人短一截。
卖肉的生意,当然也是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半天不到,他们就把一头猪卖完了,但是有时候,遇到村庄不好的年景,人们便不舍得买肉了,这时候卖肉的一般要从早做到晚。这几年,村庄的人们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一个家庭几乎只剩下了一两个老头,因此卖肉的生意越来不好做了,以前他们两兄弟一人杀一头猪,基本上半天可以卖完,现在一天他们两兄弟只杀一头猪,一人卖半头猪肉,有时候也要卖到很晚。卖肉的日子是越过越难了。
如今,卖肉的两兄弟依旧天天在做着他们的生意,而他们的儿子也都考上了大学,每到寒暑假的时候,他们的儿子从学校放假回来,照例会帮忙切切肉,剁剁骨头,收收钱什么的。虽然现在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他们并不愁父亲没有生意做,时代变了,卖肉的生意虽然还能养家糊口,但是在年轻人的眼中,或许他们并不想走上父亲的这条道路,不想继续子承父业。在村庄,等这两兄弟老了,将来还会不会有人操起卖肉的生意,这个卖肉世家还能在村庄的历史中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