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年春晚那英和王菲要合体献唱。消息一公开立刻引起一大波回忆杀。当年扎着两朵绣球的女歌手，现在成了遗世独立气质超然的女神。春晚有时候挺“不怀好意”的：总要时不时地弄些N年前的经典款让我这个满脸油腻的中年妇女再回头去找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女儿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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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堂妹发了几个老家干水捞鱼的视频。长江南边的鱼米之乡，到了腊月，茫茫大地一片枯黄，静默的小池塘星罗棋布在冬眠的世界里。抽干池塘的水，露出柔软细腻的淤泥，活蹦乱跳的大鱼小虾们任人围捕。这一刻，感受到了人类对大自然其他物种的主宰；这一刻，春节盛宴的鱼糕鱼丸鱼头汤浮现眼前；这一刻，收获辛苦了一年的喜悦与激动。
深冬捕鱼拉开了老家过年的序幕。
二十年前，我都是过着这样的春节：传统淳朴又事儿妈。
父母负责琐事与操劳，我们只管喧闹与欢笑。
2
还没等到放寒假，突然有一天回家就有新衣服穿，惊喜不惊喜。
喜滋滋地穿着新衣服摸一摸口袋，拉一拉衣脚，沉浸在美丽的新世界里不可自拔：原来自己也是穿上礼服就能变公主的灰姑娘哦。
亲（hou）妈（ma）的怒吼声马上就能让我梦醒：快把新衣服脱了，这是过年穿的，别弄脏了。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亲（hou）妈（ma）把那件闪闪发光的新衣服收到柜子里，煎熬地等待着在除夕那天它的重现天日。
3
放寒假后早上总算能睡懒觉了吧。可方圆几千里此起彼伏的猪叫声穿透黎明前的黑暗，轰炸我的美梦。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前世的猪们隔着迷蒙的冬雾找屠户们寻仇来了。
一家农户至少养两头猪。人怕出名猪怕壮，年底的大肥猪日子可不好过呀。卖的卖，杀的杀。屠户在当地是个受邻里尊敬的行业，一是因为杀年猪对日期有讲究，在适合杀年猪的日子订单特别多，有可能屠户不会接受你的订单。二是屠户的技术非常重要，快狠准一刀毙命最好。对养了一年的猪，主人多少带点养宠物似的感情，不忍看它在最后受太多苦。另外如果一刀断不了气，恶习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杀猪一般在半夜或者凌晨。从猪圈里把沉睡的猪拉起来，猪就开始嗷嗷嗷地叫救命，性情刚烈的猪还会趁机逃跑。不过都逃不掉直立行走的灵长类动物的手掌，最后都会被五花大绑到案板上，惨烈地悲呼一声“下辈子再也不为猪”后辞别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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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参与的事情就是帮爸爸贴对联。
爸爸贴的时候我们在下面帮他看着位置对了没有。
往左一点。再往上。不对，往右。
有时候我和哥哥的口令完全相反。站在桌子上满头墙灰的爸爸不知如何是好，平时严厉的爸爸在那一刻竟有点呆萌。
我喜欢看对联上工整的毛笔字，浓墨重笔，豪放有力。也爱记对联上的字，平仄有序，韵律整齐。春节期间可以见到很多对联，我会在心里品读甄别哪些写的好哪些写的一般，然后自己为它们排序。看到有些门户上贴的对联文字精修意境深远，我会不由得对这户人家也产生尊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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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心的就是除夕。饭桌上变出了很多美味的菜肴。
傍晚，爸妈会带着我们去祖辈的坟前磕头祭拜，燃香点灯。我们对着小土丘似的坟冢，心里想着里面从没见过面的先祖，默念着自己的心愿，虔诚地拜三下。幼时的我不太能理解这种仪式，认为这是一段很有趣的例行公事。
拜坟后回家就彻底放松啦：可以吃各种零食，看很长时间的电视，玩平常禁止玩的烟火。
晚上妈妈累得早早地睡了，爸爸要守岁，我们不愿意睡要折腾到打瞌睡困倒在床上。
我们希望除夕晚上可以很长很长很长，永远不要结束。
可除夕这天又跟每天一样，只有二十四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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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给爸妈磕头拜年，开心地收到压岁钱。
初二开始到处走亲戚拜年，收压岁钱。
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上爸爸在每个房间都放一挂鞭炮，赶毛狗，就这样结束了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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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岁前我家过年的大抵情况。可能有的年份事情更细致，有的年份会更简略。但一九九七年过年更加特别。
因为年初爷爷去世，年后来给爷爷“拜新年”的人非常多。
因为年底家里怀着小猪仔的大母猪生病死了，我和哥哥没有钱交学费，爸爸在一九九八年元宵节后去深圳打工。
此后二十年间我们一家四口散落在各处，再也没有过上一个那样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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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家里的母猪把猪圈的墙拱倒了，爸爸还来不及修整，残墙断垣的砖块一级级像台阶。我跟妈妈说，这好像是楼梯啊，咱家的猪还住上了小楼房啦。
妈妈呵呵笑地说，你这丫头还梦想着住小楼房？你这辈子还能住上小楼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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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压岁钱叠成一大摞，每天抽一张，感觉不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那时候拜年跪拜父母和长辈，心安理得。
那时候我以为每年的除夕年夜饭是用魔法变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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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我和哥哥忍耐地长大，发生了很多事。
二十年，父母出门后我再也没收过压岁钱。
二十年后，有文章批判过年跪拜是陋习，应该取消。
二十年后，我知道世上哪有什么魔法料理，不过是主妇双手的辛劳。
二十年后，我和哥哥从孤苦留守各自变成了别人的父母，都住上了新房子，哥哥从当年的留守孩子变成了在深圳有户口有房的深圳人。
二十年后，爸妈终于在当年谋生的异地有了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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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遭遇了一件不好的事。
哥哥对我说，不要怕，要记住你是从十岁开始就自己面对世界的人，人在外面要自己努力活着，什么都不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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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大除夕，我的父母和哥哥全家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团聚过年。
希望下一个二十年我们还能守住家的名义与爱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