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女人意识到“美”是从小时候偷穿妈妈的高跟鞋开始的。
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她必须要好好挑选。炎热的一天,她选在傍晚时分走进学校附近的百货,走进去的那一刻要有意识地伸长颈子,努力地塑造美好的弧度,挺直的背写满了自信。她并不美丽,但是一定要让人觉得有气质,女人要么漂亮,要么有气质,她只能二选一。
这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购物的记录却是零。如果不是为了一双高跟鞋,她是不会来的,因为没有钱。
很快,一双鞋子被她发现了。她有一种感觉,那双鞋子一直在看着她,等着她发现它。那是一双裸粉色的凉鞋,鞋头略尖且有弧度,让她想起过去妈妈穿过的鞋子,有复古的感觉。鞋面是麂皮的,温柔且细腻,总之是美丽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她就决定是它了,或许是因为它的款式,大热的复古款,又是绑带鞋,店员小姐弯着腰帮她系上带子,“很好看呢”,店员小姐说。“是呀,我也觉得。”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店员小姐手指不经意间温柔的触碰让她产生极短时间的战栗,也许仅仅是0.1秒。
美丽的东西价格也不菲,对于她来说,如果喜欢就要占为己有,那么付出的金钱是一种负担。那双鞋子静静地看着她,“买下我吧”,它说。她默默回答,“你太贵了。”是一种无声拒绝吗?其实她也想要拥有它,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一定要是完美无瑕的,它就是这样。美丽、优雅,又不输青春的气息。
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撇开眼,美丽的店员小姐适时来到她的身边:“帮您包起来吧?真的很适合您。”
“好的,谢谢。”
拎着装着鞋子的纸袋走在百货里,耀眼的灯光让她觉得自信:看,原来我也是在这里消费过的人了。这是属于年轻女孩子的一份小心翼翼的虚荣和得意。没过多久,走出百货的她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给淋了回来。这雨十分迅疾,不给年轻女孩子留哪怕一丁点儿情面,斜斜地打在女孩子的身上,她的长裙湿透了,重重的一层贴在腿上。
退回来,站在百货的门口,有零星的顾客也在看雨,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多像拍电影时洒下的人工雨啊,密集的仿佛没有一点空隙,好让女孩子趁机逃走。这时,她转过身,第六感告诉她,有人在看她。一个年轻男人对着她微笑,十分善意的。出于礼貌,她也露出了笑容,也许这笑容还有几分不成熟的羞涩,不过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终于在这样一个百货商店门口露出了属于自己的微笑。更何况,她的手上还拎着可以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的一双鞋子。
那个微笑的男人背后走出一个女孩子,和她一样的年轻,却多了几分的漂亮,并且气质也迷人。这就是别人所说的美女吧,她想。她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女孩子,看着女孩子在男人身边无声地撒娇。这个女孩子穿着一双裸粉色的鞋,纤细地脚踝处绑着细细的带子,这是她刚买的鞋子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姐妹。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同她说话,她抱着纸袋,冲进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