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对话创作大赛|二十九年前,他亲手逼死自己的妻子,如今报应来了

文/月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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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这下雨天的还进山去?山里滑着咧。”

“大哥,张家婶儿在家里喝农药死了,我去帮忙,咋,你还没听人说?就在昨晚上咧,那么大的雨,我先去了。”

“好好的人,咋想不开喝农药了,你先去,我回去换双鞋子也去帮忙。”

“好嘞,回见。”

龙家老大转身进了土屋,将前几日挂在墙上、刚晾干的野猪腿用蛇皮袋包好,换了雨鞋跟着进了山。

“你说说看,这叫咋回事嘛,张老汉也忒不是人。”

“哎哎哎,你小点声,他正站在堂屋看着大家干活呢,别回头又被他那张恶嘴骂个不停。”

“我才不怕他,自己的老婆死了,居然站在那里也不动手帮下忙。昨晚那么大的雨,听他儿子土国说,是他半夜非要喊他老婆起来给他做饭,在望佛山这一块儿,谁不知道他虐待老婆是出了名的。”

“那怎么因为半夜做饭就喝农药了?”

“肯定是张老汉这狗东西又打她了,他只要喝了点酒就打人。我今天最先知道张婶儿没了,来的时候看到张婶子额头好些血,都凝固了。脖子也有青紫色印子,真不是个人,连畜生都不如。”

“啊,张婶儿今年五十五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没想到却还被如此下作,哎,喝了农药也好,以后都不用再受这狗东西的苦了……”

龙家老大冒着大雨到了半山腰张家土屋屋檐下,看到张老汉便卸下背上的半只野猪腿。

“张叔儿,这畜生本是张婶儿跟我说它,经常来山边你们田里,我才逮住的,本想等过几天天气好了请你们去吃顿饭。可惜婶儿不在了,你把它留给婶儿头七吃吧。”

张老汉苦着脸笑,接过蛇皮袋进了一旁厨房。

“作孽,夫妻打架吵嘴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多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龙高,你来啦,听人说你前些天在山里逮了头黑毛猪,啥时候请我们吃一顿啊?”

“我说土国她媳妇,你婆婆死了,你还惦记着吃呢!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哎呀,你没听外面人怎么说嘛,是老头子打的老娘寒心了,才喝的药。现在正好解脱了嘛,应该高兴的事,你看大家谁哭啊,她养两个儿子,现在连个哭灵的都没有。”

“行了,张婶儿平日里对你也不错,你竟然说这样的话,小心你的嘴,大家都不哭,我哭,看最后笑话谁去。”

“哎呦,你别凑热闹了,你哭了我家土国可没钱给你,更别指望老爷子拿一分钱,索性大家都不哭,倒是省了笔钱了。”

“死人钱也能省……”

“哎,你别走啊,记得回头请我去吃肉啊。”

“妈,大嫂子来我们家也差不多一年了,咋肚皮还没有动静啊?””

“你问我,我咋知道。老七,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过两天让你大哥给你说道说道找个好婆家,你大嫂子的事我现在去她房说说她。”

“行嘞,妈,都听你的。”

“妈,这下雨天你咋来了?”

“军儿他妈,阿高去山上帮忙,我这不是怕你夜里害怕。拖着两个小娃娃当了后妈,看看你需要帮忙不。”

“妈,劳你费咧,就是屋子瓦漏,要不停把盆里满了的水泼外面去,军子他们还听话,你回去吧,天快黑了。”

“回啥啊,你看老七那么大姑娘了,还饭不会做,你就好,饭菜田地都会拾掇拾掇,不过,也别光顾着活,你啥时候再生个啊?”

“妈,快坐,我……”

“别害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你看我生了八个,大家都是女人,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是,村里计生委抓的严,过两年吧,军子他们娘去的早,等过两年他八九岁了我们再生,阿高也同意了的。说实话,要不是阿高会干活,我也不得跟了他,家里本来就这么多人要养了……”

“我说香河,你就放心生吧,到时候我帮忙带着不就得了。”

“那,怎么好意思……”

“一家人,多生点好挣工分,你也三十多了,头胎越大生越不好生涅。”

“别客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还喊我一声娘呢,我生了八个,那时候比现在不知道苦到哪里去了,饭都没有吃的不也照样带大了嘛!”

“妈,夜深了,你先回吧。”

“香河,我说的你别不乐意听,现在还有包谷饭吃,多一个怎么养不活了?”

“嘘,妈,外面好像有啥动静……我去看看。”

屋外窸窸窣窣的雨声,香河打开门,只看到黑洞洞的天与地相连,风撞入门内,发出一丝丝哀嚎声响。

脚边猛然有什么东西奔过来,接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喊叫飘荡在空气之中,揪的香河心里一紧。

“……喵”

“死老猫,今天张婶儿头夜,你叫的吓死人了。”

“香河~你咋在门口站着?”

一束光线忽然落在香河脸上,原本跌落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啊,阿高,你不是给张婶儿守夜吗?咋回来了?快进来吧,妈在这呢。”

“妈,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跟香河说咧……”

“这有啥事我不能听啊,行,你们现在嫌弃我这老婆子了,迟早我也跟着你张婶儿去了算了。”

龙老太愤愤不平、边抬脚走边念叨。

“咋啦?啊,你这背上怎么出血了?”

“没事,跌坡里,挂尖树桩上了。”

“这……不是,你……”

“咋啦?”

“没事……”

“我跟你说,今晚在张老汉屋后发现几十头野猪,我一会儿拿枪上山,等过张婶儿这事儿后,保证打几头小猪崽好给军子他们、还有你好好补补。”

“哎,算啦,别去招惹野猪啦,你没听到邓瞎子说的,你今年犯冲啊,要是有个好歹的,不就是肉嘛,别去。”

“你们女人啊,胆子就是小,放心吧,对啦,我走了,今天夜里着实奇怪,这雨越下越大,我赶着回去,张土国和他媳妇根本不管婶儿的后事,哎,白养了儿子,这命生的,喝了农药也好。”

“行啦,念的我心里不安生,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夜里进山……哎,我又想起邓瞎子给张婶儿算命不要钱,还倒给钱的事啦,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大家都说他算的准的很。”

“你去了军子他们怎么弄?”

“叫妈照顾两天应该没事吧,老七不也可以。”

“指望她们?还是算了,玉儿死之前,害了那么大一场病,躺床上都没人过来帮忙带他们,住这么近半年看都不来看一眼,你还指望她们?”

“她毕竟是你妈啊,不能吧?妈还说让我们赶紧生一个她好帮忙带……”

“停,你已经够累的了,你看她来帮过一次忙没有?哼,指望她们发善心,我从来不指望他们,但你看着吧,她迟早要指望我咧。”

“你还在想着我们结婚时的事情?”

“要是只那一件,我也不会记在心里。你来我们家晚,根本不知道妈当初是怎么对我跟军子他妈的……哎,提它干啥,走啦~”

“行,等一下,换件衣服,这衣服沾了血,不吉利。”

“哎,多事哟,不换,赶紧走,晚了到山上都要天亮喽,赶着去给张婶儿打炮呢,七点上山,明天夜里说不定在树林里守一晚野猪,后天看吧,你们就在家等肉下锅咯。”

“说别去,咋不听呢。”

“走了,把门关好。”

龙高把猎枪挎身上,打开手电筒走了出去。香河站在门口看着惨白的灯光晃悠悠的消失在凄风夜雨里,转身进屋将门闩插好,躺在两个孩子身边,很久后终于睡着了。

“香河,香河,快点开门啊!”

“怎么睡的这么死啊,喊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人应一声,真是的,你听到没有啊,你老公不见了……不见啦~”

“什么情况?妈,走到后面窗户去看看。”

“老七,你大嫂子不会提前得知你大哥不见的消息,撇下军子跑回娘家了吧?”

“妈,不会的,不会的,大嫂子回去了,大哥又不见了,那军子不得就要我们来照顾啊?妈,不是我说,你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你我谁照顾他们都是不可能的!”

“废话,你以为你老妈傻啊,我可不得给他们带儿子,我还想找人养我咧,要我养他们简直没门的事!”

“就是啊,虽说军子喊我一声姑姑,可我每天都还吃不饱,累死累活,再盘两个娃……反正大嫂子跑了,我也得把她找回来,这是她的家,又不是我的家!”

“咯吱~咯吱~”

“哎,妈,门开了……”

“哎呦,香河,你在家里藏男人啦?这么半天才开门,我嗓子都快喊劈了。”

“妈,老七,就听你们在外面嚷嚷,嚷什么呢?嘀咕了半天?我昨晚睡的晚,所以睡的有些死。”

“你还有心情睡觉咧,你不知道哟,张家妹子埋了后,龙高跟着张土国去围野猪,结果在山上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地走丢了,大家都找好久了,他媳妇来告诉了几句也不清不楚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

“就是,大嫂子,你赶紧跟着她去山里找一找,大哥要是不见了,你咋办?军子他们姐弟又咋弄?你孤儿寡母的带着他们俩多不方便?”

“啥?你们看着军子他们,我现在就上山去。说了邓瞎子算了他今年会犯冲!犯冲!就是不听我的……”

“昨晚就觉得这天古怪的很,有妖作怪,他还要去做好人给人帮忙,真是好人不好命,坏人活千年。”

“香河,瞎念什么,赶紧去啊!老公的命不要啦?”

“就是啊,大嫂子,还拿什么遮盖,这雨又不是很大,行啦,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哭都没地方哭。”

“不是……我拿给你们用的……军子起来了后你们不是要带回去嘛,别淋着他们了。”

香河已经冲进了雨中,边走边回头念道。

“回啥回?你家不是有吃的嘛,真是小气。”

老七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进了厨房看了几眼。

“妈,这有肉。”

“没见过肉啊?你大哥前几日不是拿了十几斤给你?”

“我留起来了,等跟袁三见面的时候,做给他吃。”

“做给他吃?他又不是猪,十几斤肉他一顿吃的完吗?”

“不是,妈,我们见面后就把事情定下来,他顺道带我回他那……住……”

“什么?!你要不要脸?这穷小子哪里好?我们家是穷,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嫁姑娘,他有本事就把你娶走,没本事门都没有!”

“哼!你怎么这么贪财?!”

“我贪财?我是为你好,你看看你们兄弟姐妹,你大姐嫁了个穷光蛋,天天忙的坐下的时间都没有,你看看你二姐嫁到城里,吃饭有人做,平日里就养养花,看看报……”

“行啦行啦,我的事情我做主,你别瞎操心,我非袁三不嫁,这辈子我就只看上袁三了。”

“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奶奶?娘去哪里了?”

“军子,你起来了?你娘去找你爸了。”

“爸去山上张家了,外面这么大雨呢,娘怎么遮盖也没戴?”

“你个小孩子操这么多心,咋的,你自己的妈死了,倒学会关心后妈了?”

“七姑姑,娘对我好我就关心她。”

“你个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多话!”


“土国,到底怎么回事?龙高呢?”

“香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们顺着野猪的脚迹印往山上走,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等我问他我们到哪里时,回头才发现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你没到处找一找?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进程?”

“我说香河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肯定到处找了嘛!结果刚开始的地方还能看到脚印,后面哪里有啊!”

“走,你带我去。会不会是掉进你们谁做的捕兽陷阱里?咦,这是什么畜生的脚印?好大一只?”

“啊!那看着好像是……熊掌印!狗熊的脚印……”

张老汉站在一旁,看着香河指的地方,发出阵阵叹息。

望佛山出野狗熊,野猪,大家都知道,每年种的庄家时节,总有野猪野熊来捣乱刨庄稼吃,闹的人心惶惶。

“别去了,龙高已经被狗熊抓去了,估计现在都已经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不可能,就算被吃了,我也要去。”

“你疯啦?命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他没死,说不定他是看到狗熊印跟着去了也说不定啊。”

“天啊,你说什么胡话呢,要是没被抓着,地上怎么突然没有脚印了?我说龙嫂子,你还是别去犯傻咧。”

“不,我要去找他!”

“找吧找吧,你们都别管她了,等她找不到自然回去了。谢谢你们帮忙给我家老婆子入土,我老汉先回去睡一觉先。”

香河撇开身后众人,朝着山林里走去。

“爸,你别再喝酒了,喝的头昏眼花的又在家打你孙子。”

“娃子生下来不就是管教的嘛!我打我自己的孙子又不是别人的,你这么护着,以后有什么出息啊他!”

“那也不不用露娃子吃了你一点酒就拿那么粗的棍子抽啊,他才三岁,懂什么?”

“嘿,我跟我儿子说话,你个女人家激动什么?小心我让土国抽你几顿,你就老实了。都是你,不然土国从小到来都听我话的,怎么现在敢跟我对着干了!”

“爸,我是不会抽阿玲的,不说她是露娃子的妈,你没听村支书记说打人是犯法的?严重的还要坐牢的?”

“怕了?”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哼,你妈死都死了,我咋没看到有人来抓我坐牢?我打了她几十年了,都习惯了,哪天不打我就感觉少了点什么,也是她活该,起来做饭就少叨两句,非要跟我开骂。现在躺土里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爸,你别说了。”

“咋还不让我说两句?!”

“大家都看着呢!”

“他们喜欢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是的,怕个球啊。”

“咕噜……咕噜噜……”

“哎呦,肚子饿了,阿玲,去给我弄点饭,对了,多放点猪油,油轻了一下子就拉光了,容易饿。”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自己去!”

“嘿!大家看一看,这什么儿媳妇?!连公公的话都不听了。”

“土国,我们走,露娃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众人散去,张土国跟着媳妇回家。

“土国,妈死了村里不是有补贴嘛,我们拿来买几只羊崽子养吧,你看王二发不是靠着养羊发大财了,现在天天骑着那叫什么车的,在村里进进出出多神气!”

“你做主吧,我这几天没睡觉,睡一会儿。”

“别呀,露娃子好不容易睡这么早,你看……”

“不是,你……好好好,别咯吱我了,知道我怕痒,来吧!”

“行嘞,龙高要是真死了倒好了,你不知道他凭自己有几样本事,嘚瑟的。”

“办正事,别说话……”

“轻点!”

“吼,赶在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给我!”

“去你的!”

香河寻了大半日,心里慌的很,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又走了这么久,她实在饿的抵不住了,靠在一棵松树下歇息。

“阿高,你到底去哪里了?”

“阿高,哎~我这命也真是够苦的哟!当了后妈本就难做,又有他这么些势利的亲戚。呜……”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她叹了口长气,朝更远的山林行去。

“哎呦,哎呦,哎呦!”

“这是什么声音,喘这么粗的气,像人又不像人。”

巨大的黑影慢慢朝香河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恶臭气,她躲在树后,捂住鼻子看着黑影从身旁缓慢又沉重的走过。

“喂!阿高!啊!是你吗?!”

“香河?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嘛!”

“你还说咧,妈跟老七一大早喊我,说你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你看,野猪没打到,我打了头野狗熊!”

“你个死没良心的,你不知道,吓死我了……我……我以为你死了……我看到有熊印,他们都说你死了……”

“别哭啦,我可没东西给你擦鼻涕,这不好好的,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卸下它两只胳膊,沉死了。”

“走,我们回去,来,我们抬着走。”

“抬啥啊,你赶紧回去叫老六来帮忙,就说我分他一只大熊掌炖汤。”

“你咋搞的,脸上怎么了?”

香河挨着龙高,这才发现他的脸上被血染红了,在昏暗之中,加上他精光闪烁的大眼珠子,看着分外骇人。

“没事,小伤,被狗熊爪子抓伤了。”

“你……我都跟你说了,邓瞎子算过你今年犯冲咧,还逞强,他们都不买你的账。”

“邓瞎子算不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去找老六来,不知道老六来不来。”

“你只要说有熊掌,他肯定得来。”

“那好,我走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龙高,你在哪啊!”

“大嫂子,你是不是记错地啊!”

“怎么可能,以前家里的牛不是我养的?我经常把牛放这山上吃草。闭着眼睛我都不会错,你大哥说不定有啥事又走回去了也不一定。”

“好,我们再找一找。”

“喂!老六,你们这是干嘛?”

“大哥?”

“你干嘛去了?”

“我刚解手……先走吧。”

龙高神色异常的往他来的方向看,一边推着大家离开这里。

香河看着龙高异常的表情,站在一旁,却发现少了只熊掌。

“还有一只熊掌呢?”

“别问了,快走!”

“抓抓-抓抓-”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香河,别说话,快点走。”

“大哥,是野猪的声音!”

“啊?!这里是野猪窝?!”

“嘘,不要出声,我们现在往下风口去,希望野猪闻不到味,我丢了只熊掌在上风口给这些畜生。”

一行人抬着一只熊掌,步履维艰的走着。

“终于回来了,咦?家里灯亮着。”

“咋啦?”

“我让妈把军子接回去的啊,估计他们在家呢。”

“哦,天,你有没有跟他们说廊檐挂的那块快坏了的肉,抹了老鼠药?最近老鼠子闹的特别凶。”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应该没事吧?”

“大哥,老七躺地上……”

“天呐,他们咋都倒地上了咧!”

“灯瞎子说你今年命里犯冲咧!我们快去找他吧。”

“村支书要相信科学,你去找他作甚?”

“请他开点药,军子他们都还躺卫生室里,我好怕,都是我的错……呜,我当时光记着你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行啦,我又没怪你,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他们死了,也不管你的事。”

“不行,我去找邓瞎子。”

“哎,别去,妈醒了……”

“哎哟,香河……我……这是在哪里?”

“妈,你在卫生室里呢。”

“啥?我记得我们不是在吃晚饭……哦,对了,廊檐下那块臭肉该丢了,吃的我肚子那个痛的,看我都进卫生室了咧。”

“还好意思说,家里三块猪肉,除了你们吃的,还有两科块呢?二三十斤的肉,两顿饭就吃完了?还有,你吃的这块我放了老鼠药。”

“你有病吧……没事放老鼠药干嘛?看我不起来、抽的你好好的……”

“抽我啊!从小到大,到我娶香河的那天,你抽的还少?算了,老七和军子他们还没有醒,我懒得跟你计较。”

“你懒得跟我计较!我打死你的狗娃子!”

龙老太说着已经激动的下床,捡起床下的布鞋,朝着龙高一鞋底挥过来。

“妈,别打,你刚醒。”

香河拦着,奈何老太太力气太大,硬生生把她一把推开。

“啪……”

“叫你顶撞我!都说儿大不由娘,你看我管不管的住!”

“随你打。”

“妈,龙高受伤了,本来就好几天没休息了,又在这陪了你们一晚上,别打了!别打了!”

“你们干嘛呢,隔壁屋有病人吊水呢!还让不让人休息啦?”

“休息什么!医生,你们都来评评理咧,养了三十年的儿子,要用老鼠药毒死他老娘咧!你们说该不该打?我这命苦的哟!”

“妈,你可不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啊!龙高可是十二岁就到处跑着给人烧窑养活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十几口都指望他一个,你还只管不停生……”

“香河,你要是帮着龙高,我可要连你一起打啦!我生不得了?你意思是我不能生老八了?你是不是早巴不得龙高不养活我跟老头子了,你说。”

“妈,养活你跟爸是我们应该的,但是你不能如此说他,你知道了龙高不是这么想的。”

“哼,我管他怎么想的咧,老了不养活我是不行的,谁让他是老大!”

“妈,你休息下,我都醒半天了,听你吵的头疼,胃也疼。”

“老七,你没咋样吧?”

“我没事,妈。”

“老七,你咋回事?我们家的肉是不是又被你们偷偷拿回去了?那可是香河留着给军子他姐去学校吃的。”

“大哥,我可没拿,什么叫又啊,真是的,你可别冤枉我咧。”

“那肉呢?”

“我可不知道,说不定是大嫂子送哪个野男人了呗!我跟妈去找她,老半天才开门。”

“你要是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她是你大嫂子!算了,你们的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好肉藏回家,坏的留着现在吃,那肉我准备丢了喂老鼠子的。”

“龙高,别说了,我去隔壁看看军子他们”

“走吧,医生说没什么危险,幸好是煮了一大锅水,那么一点肉,弄了一锅水,亏她们做的出来,我估计肉都被她们俩吃了。”


“土国,你咋又回来了?不是说夜里去打野猪吗?”

“本来是要去咧,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龙高、香河还有老六。”

“龙高没有死?他们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到他们打了头野狗熊,好像还没有弄回去咧,走,我们去寻一寻,说不定熊胆他还没挖走,你不知道,熊胆值钱的很,熊胆汁好像还能治病呢!”

“啊,那我们快去,喂!带刀去!”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我们回去吧!话说,老娘死了的这几天,我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没话说啊,大晚上说这个,别想那么多,应该就在不远了,我听到他们说话声就在这附近的。”

“这附近没有野猪吧?”

“嘘,这附近是野猪的老巢。”

“找到了,看那个像不像?黑乎乎的一团。”

张土国顺着阿玲手电照的地方看去,顿时两眼放光的走上前。

“是,拿刀来。”

他回身说道,身后哪里还有阿玲的影子,顿时,只感觉山风阴嗖嗖的吹来。

四野静肃一片。

“阿玲?阿玲!啊!”

他加快步子往回走,却一步踏空,只感觉身子往下掉。

着地时,他拿灯一照,才发现掉捕猎陷阱里了。

“妈嘞,这鬼天气的,阿玲,你醒醒。”

“摔这么一下就昏了,女人就是娇弱的很。”

“土国……”

“咋上去?”

“来,你踩着我肩膀爬上去,小心旁边的竹子尖。”

“这什么鬼陷阱,倒霉!”

“行啦行啦,幸好这是捕麂子的坑,不然地上面插了竹子尖,我们掉下来都已经变鬼了。”

“那熊是真的?龙高居然藏他自己山头陷阱旁了。”

“上去没?”

“上不去啊!”

“贼小子,敢偷我打的黑狗熊!”

“龙高,快救我上去,我以后都不得动你东西了。”

“哼!前天晚上那野猪声音是不是你扮的?你以为我听不出来?我是故意丢了只狗熊腿给你。”

“我错了,你帮了我们家,我还要那狗熊胆。”

“哼!我看你就长的像狗熊,可惜没有熊胆!”

……

“谢谢啊!”

“以后我们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家的破事我再也不操心了。”

龙高拉上来俩人,说完话。看着土国跟着他媳妇下山,才回头去看狗熊尸体。

一晃二十年过去。

“大哥,张家搬山下来住了,新房子已经盖好咧,早上办酒我去吃酒了。”

“是吗?”

“对啊,你是不知道他吹嘘的那样子,好像盖新房子多了不起似的,大哥你新房子盖起来比他家早了十年,有什么神气的,如今好政策,家家户户不都盖了新楼房。”

“这没啥好炫耀的,你这是干嘛去?”

“哦,正好进山去砍几根龙木,被土国媳妇听到,非要我帮忙送点饭给老头子。”

“啥?!张老汉没有下来住?那他住哪里?”

“住我山头旁的牛栏。”

“啊!”

“香河,你干嘛咧!”

“龙高,老六,她儿媳妇如今这么厉害?土国能答应让老叔住那里?”

“哎呀,大嫂子,老头子不行啦,好像得了老年痴呆症还是什么,记性不好咯,只记得前几年的事情了。”

“他差不多七十六了,一个人没事吗?”

“我说大嫂子,这你就不要管了,他那算是报应咧,你看他以前怎么对儿子媳妇,如今落得这样下场,活该!”

“别这样说,我去看看,送点鸡蛋给他。”

“香河,我们家鸡蛋吃不完是吧?吃不完留着腌咸鸡蛋!”

“懒得理你!啊!妈,你怎么站后面没个声音!”

“不是,我准备看看你发慈悲,究竟想拿多少鸡蛋给那臭不要脸的老头子。”

“行啦!这又有你什么事情?前几天不还进沟里说要让香河抵命嘛!感情你七姑娘没嫁个好人家,有两个不听话的娃子,都是香河害的?”

“你……行,如今你养我,我不跟你计较。”

香河默默跟着老六上山,只看到破败的黄土墙围成的牛栏,上面有的地方根本连瓦都没有,瓦上长满了野草,在风中摇曳。

“张家叔儿,你儿媳妇给你的饭,我先走了。”

“张叔,我是香河,给你带了六七十个鸡蛋,你自己弄了吃。”

“吃什么吃,那个死女人,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让我住新房子,嫌弃我脏,老子三天洗一次澡,能脏到哪里去咧!摆明了不想让我住!”

“啊!张叔,我们走啦!东西放这了。”

“给老子滚!都滚!那是我儿子的房子,不是她的!”

张老汉的声音还在身后继续咆哮,香河放地上的鸡蛋也被丢出了牛栏,淌了一地腥黄蛋液。

“这张叔像是疯了,作孽啊!要是张婶儿在,他这些年要吃喝啥没有,自己懒的要死,还喜欢打人,活该没人愿意伺候他。”

“哎!每个人都会老的,都有要老的那一天,所以平生多积点德,对人好一些,别作了恶,如今还报了,老天爷都把这些恶记在账上咧!”

“香河,你咋才回来,龙高说不舒服,打火机找不到,我饭也没做。”

“打火机不是一直在灶旁边嘛!我去做吧!龙高怎么了,我先进屋去看看他。”

“不知道,我叫他给我把柴搬点去厨房生火,他就开始叫唤,摆明了不愿意帮忙,反正你们房间那么多零食子吃。”

“龙高是这样的人吗?!这么多年,你咋就惦记你的其他儿子,龙高不是你儿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就是是也早还清了!”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不得了咯!”

“没说什么?你摸着你的良心说,龙高虽然身为老大,十二岁到如今,一天到晚拼了命的做,为的啥?不就是养活你们这些米虫?你几个儿子姑娘的婚事,不都是他想办法赚钱办的?老七这些年做生意,亏了钱不是找他顶的?”

“还有,她儿子前年跟人吸毒关牢里,不是龙高帮忙想办法弄出来的?你以为吸毒那么简单就弄出来?他也是花了好多钱才保释出来的好吧!这些钱他有让他们还吗?儿子已经成年啦,天天待家里不赚钱,还想着没钱就来找他大舅吗?”

“你,你管好你自己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家里刚消停几天,你们又吵什么呢!”

“老大,你起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媳妇,如今都已经不把我当人了……”

“行啦,我有长耳朵,你就别挑拨离间了,香河这么说也没错,老七如果还因为袁三打架被打死这件事放不下,不好好工作的话,我也不能养她一家一辈子。”

“哎,那是你妹妹啊,你可不能不管的。”

“天,你就生我一个儿子?你可是有四个儿子四个姑娘!再说我今年都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上这里痛那里痛的,也不想管了。”

“龙高,你哪里不舒服,最近老是说这里痛那里痛,明天一早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好好检查检查。”

“检查啥,花那冤枉钱。你以为医院是什么地方,烧钱的地方咧,进去了就是不停的做检查,拍片子查血什么的,没毛病都给检查出问题来了……”

“不是,我害怕,你忘记今年是你本命年,如果邓瞎子还在,我让他给你算一算,可惜他前两年掉水里淹死了。”

“香河,不是我说,算命什么的还是少相信,你没看电视里说的,相信科学啊!要是真准的话,怎么邓瞎子没把自己会掉水里淹死算出来?”

“算命的都是骗钱的!”

“妈,跟你你们说了别不信,你们还记得那二十年前邓瞎子给张婶儿算命倒找钱,给龙高算命说他那年犯冲咧,不都准了!你看他现在脸上还有狗熊爪子印没消呢,哎,我做饭去了。”

“鸡蛋他收了?”

“收啥咧,一起丢了。”

“哈哈,我就知道他不知好歹,所以特意给你挑的快坏的鸡蛋。”

“妈,你又瞎掺和,要是张老汉收了吃坏肚子,你!”

“我什么,这不是没吃嘛!我帮你节约了六七十个鸡蛋呢,等一下把这些鸡蛋放我屋里,如果没有我,你这些鸡蛋早浪费了。”

“放你屋?难不成平时还做饭?又想拿去给谁?这是我的屋,不是你其他儿子女儿的屋,你要是住的烦了你看看他们谁准备养你,你搬过去就行。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把家里的东西往外拿。”

“龙高!”

“喂!这里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帮忙啊!”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医生,我是。”

龙军跟着来到办公室。

“你好,我姓董,你可以叫我董医生,你跟病人什么关系?”

“董医生,我是龙军,病人是我爸,有事你直说吧!”

“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爸两边下巴得了淋巴瘤,已经比较大了,需要做手术。”

“淋巴瘤?好好的,怎么会得淋巴瘤?!严不严重?手术?也就是说可以治好?瘤是不是切了就治好了?”

“得淋巴瘤的原因尚未发现淋巴瘤的明确病因,较为公认的是某些感染原因引起,老龄化很可能是近年来淋巴瘤发病率明显增加的重要原因。通过片子来看,只要治疗即使,康复也不是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淋巴瘤很顽固。你要知道,淋巴作为我们人体的重要排毒系统,遍布全身,暂时也只发现病人下巴的淋巴瘤,其他地方没有。而且就算切除了也很难保证不再长。”

“我爸还能活多久?”

“看手术后三个月内的情况吧。”

手术完成,三个月后。

“龙先生,抱歉的告诉你,这个复查情况并不乐观,也许病人撑不到年底了。”

“董医生,不是,你不是说瘤可以切掉的嘛!”

“瘤是切掉了,但是病人得的并不是淋巴瘤。”

“啊?”

“抱歉,他得的是淋巴癌。”

“什么,医院怎么能搞错呢!你爸他怎么会得癌症,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这次是不是也是搞错了。”

“医生说坚持不到年底了,娘,爸要是想吃什么,发了脾气,你就多担待担待,钱的事你别操心。”

“啊!跟他说什么都不听,倔的很,他前一段时间总说这里疼那里疼,我叫他去检查他硬是担心这点钱……啊!”

“娘,别说了,现在医学这么先进,说不定能治好呢!很多癌症都能治好的。”

病房内。

“香河,这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要是我真去了,妈你也不用管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受了很多苦,都忍着咧。”

“去什么去,你去了我咋办?你就丢下我一个受苦?现在日子好了,医学发达的很,你这点小病算什么,医生都说只要你放宽心,接受治疗就很快好了。”

“能不能治好我心里有数,要是能治好早好了,也不会拖大半年还越来越严重。”

“我说能治好就一定能,你看你还犟!”

“你又不是医生!”

香河扭头跑出病房,站在走廊外看着输液的龙高,嚎啕大哭。

三个月后,龙高去了。

“老七,你咋把烟拿走了?这是要烧给龙高的。”

“大嫂子,现在你们日子好了,这么奢侈,这是软金中华烟耶!一千多一条呢!烧了也指不定大哥能不能收到!”

“我烧给我老公,我买的,关你啥子事!”

“烧了还不如留给我儿子抽呢!”

“你!还给我!”

“算了,真小气。还喊你声大嫂子,宁愿把好东西烧给死人也不给我儿子!”

“死人?!这里面躺着的你喊大哥!”

“行啦行啦,死都死啦!我走了!”

香河看着老七慢慢下山,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等她回家时,却发现龙高其他兄弟都聚在她家门口。

“大嫂子,正好大哥头七,我们兄弟好不容易都聚齐了,有点事情跟你说咧!”

“进屋说吧!”

众人跟着进了屋,随意搬了几把凳子,各怀心事的坐下。

“好了,大嫂子,今天妈也在这,我们来说说她的事情吧。”

“老二,你有什么就直说。”

“妈不是年纪大了嘛!大哥这么一走,家里老大没有了,大嫂子,你看,你人心好,妈这么大年纪了,我们都不要再折腾她这把老骨头了。”

“老二,你的意思是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你们不就是怕我以后不养妈了嘛!说实话,妈这些年究竟如何对我,你们也知道,我生老幺大出血,你问问她,有没有管过,坐月子有没有来看一眼她的孙子?如今你们都来让我不要不养她来了……”

“大嫂子,除了你这,妈说她哪里都不去咧!”

“老七,你闭嘴。”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既然你们都要我养妈,她儿子已经不在了,我就替龙高养着,但我丑话说前头,妈要是作怪,那我可没办法,反正有我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她,死了跟爸一起埋我们山上。”

“好啦,有大嫂子这句话,我们都放心了,那我们就回去了,我店里还有事,要赶紧走。”

“是啊,大嫂子,我也必须回城里去了,不然……”

“行啦行啦,都走吧!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知道你们忙的很。”

众人散去,香河坐在门口看着远处望佛山,袅袅云烟,飘来散去,缓缓飘在她的心头,压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命苦咧,老公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最后头,为啥不让我先死,受这些闲气……”

……

“叮铃铃……叮铃铃”

“喂,他二姑,什么事?”

“大嫂子,你问问妈想不想来城里玩,要是来的话,你送她上车,我在这接她。”

“她前几天还说想你们,我问问。”

“妈,你要不去城里住几天?二姑娘接你去玩!”

“去!”

“妈说去,我明天早上送她上车,那没事就挂了。”

“行!”

“嘟嘟-嘟嘟。”

“二姑娘还说什么没有?”

“没说了,你去玩的话,他们那么忙,店里生意俩人都忙不开咧。”

“那我不去了 你赶紧打电话给她,就说我不去了。”

“咋啦?干嘛不去了,老二还以为我不让你去呢!”

“不去了。”

“去吧,收拾东西去,我明天早上送你去搭车。”

……

“大嫂子,妈到了,刚坐了几分钟,站起来就说要回去,我也拿她没办法,拉着她还对我哭,边哭边说要回去咧!问她为什么,就是不说。”

“哦,妈估计是怪我呢,昨天我说你们忙的很,她以为我不让她去你那。”

“哎,妈这是年纪大了,你别放心里,我让妈在这多玩几天。那挂了,你们在家注意身体。”

“嗯,你们也一样。”

香河刚挂完电话,便听到龙军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大声道。

“娘,你快锁了门,我们去张家去。”

“怎么了?”

“路上说吧。”

龙军转身开车出了门,一路上忙着买了挂鞭炮。

“咋啦?哪里要走人家咧?”

“娘,你不知道,张家叔自杀了。”

“张露他爸?你是说张土国?!”

“是咧!我刚在外面路上听人议论咧!上吊了,我们现在去说不定还赶得上午饭。”

“好好的,上吊干嘛?他儿子不是刚娶媳妇吗?听说娶的外面的咧!你张婶子天天这家那家的吹嘘的可厉害了。”

“你还不知道张露那人,怕他媳妇怕的很,前一段时间结婚时要了彩礼,办了酒席,他们家前几年盖房子不还欠账了,前前后后算起来,不都得花钱。这不,儿媳妇知道家里没钱,听人一说,张叔存了好些钱,便让张露逼张叔要。”

“你张叔哪里来的钱?”

“他放羊不是有钱嘛,养了一二十年的羊,总该有点钱吧?”

“你想的简单,养羊赚钱的话,望佛山怎么没几个人去养?弄不好年年亏本的。”

“不知道,反正张露听人说张叔至少有二十多万的存款,他想着老头子舍不得用,他拿来救急总可以吧?”

“救什么急?”

“好像是她老婆怀孕要生了吧!非要在外面生养,逼的他没办法,只好到处想办法弄钱。”

“难怪呢,之前结婚的时候这么匆忙,是他老婆有孕了,我看你们都听你张婶儿吹吧,要真有钱的话,盖了新房子,家里咋一点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谁知道呢!娘,到了。”

香河跟着下车,只见张家堂屋已经停着一具梓木棺材,张老汉站在旁边奠了杯酒。

“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那不肖的儿子,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你放心去吧!”

“行啦!嚎什么丧,你平日里不知道咒了我爸多少回早点死的话,如今应验了,你有什么好哭的,滚回你的牛栏去。”

“狗日的畜生!我是你爷爷!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哼!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爷爷,从小把我打到大,你前几天咋跟别人说的,竟敢说我老婆跟我爸有一腿!这也是你这个当爷爷说的出口的?”

“所以你就逼死你爸?”

张露听到张老汉开口闭口说他逼死了老爸,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又是悔又是恼羞成怒,扬起手呵斥。

“还不给我滚,这有你什么说话的地方。”

香河看着这一幕,没有言语地吃了顿饭。

那一瞬间,她想起张婶儿,被张老汉毒打后喝农药死了。

张婶儿面容已经模糊,她甚至都感觉她不曾存在于记忆里。

一个月后

“我说大嫂子,你在家呢!”

“嗯,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怎么有空了?”

“不是,我这有急事想找你帮帮忙。”

“露娃子妈,啥事?进屋坐着说。”

“好,我就不客气了,你不是不知道土国前段时间死了,丢下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讨生活。”

“哎,我经历过,我最清楚这样的滋味,你也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死了,可我们还要生活,你说对不对。”

“这话在理咧,你想的明白总是好的。”

“是啊,这不是露娃子他老婆昨天在外面生了,谁想到提前发动,七个月就出来了, 要住保温箱,一天五千块,需要住二十天咧。你说说,这是要我的命咧!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人都有个困难的时候,你要多少你直说吧!”

“我就知道,大嫂子一向心善,这么着,先借两万块,等过段时间露娃子朋友问他借的三万块还他了,我就还你。”

“那行。”

“谢谢大嫂子,我走了。”

“娘,二姑她们擅自做主把奶奶送养老院了,你听说没?”

“我不知道啊,啥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吧,我从二姑朋友圈照片知道的,奶奶不是还住这嘛,怎么他们谁都不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了?弄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们虐待奶奶呢。”

“老二她们一向看不起我们住农村,管她的呢。军子,你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要是奶奶住不惯,随时欢迎她回来。”

“自从爸不在了,他们也忒欺负人了。”

“好啦,你爸在的话,他们谁敢说一句难听的话,现在不是想把你奶奶推我们家就推我们家,想接走连个话都不说。”

“对了,娘,张家借我们的钱也有段时间了,我朋友说有好房源,买了最少能升值一半,你把钱要回来吧!”

“是吗?!那我下午过去找你张婶儿。”

“大嫂子,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阿玲,进去你屋里说。”

“没事,就在这儿说吧!”

“你看,你之前借的钱也已经有那么长日子了,你说说,军子忽然要买房子,手头没有那么多现金,你看看你手上……”

“嗐!我当啥子事呢!我说大嫂子,你难为我也难做啊,军子要买房要钱,可露娃子朋友借我们的钱还没有还我,你叫我们咋办?要不,再宽限段时间?”

“露娃子妈,你也是知道,这好房子稍纵即逝,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你再想想办法?”

“哎呀,借你的钱我又不是还不起,又不是不还,说了过段时间了嘛!”

“可军子那里我咋说嘛!当初答应借钱的是我,现在,哎!”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可管不了了,也懒得管。”

“你……”

“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妈,龙家婶子来是不是要钱来了?我看她脸色很不好的回去了。”

“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对啦,你爷爷在牛栏过的咋样?”

“别说了,脏死了,又脏又臭。吃了饭的碗筷直接丢地上,养了几只鸡,鸡屎拉的被子上都是。”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问他身体好不好?你啊你,去一次牛栏说他一次,不知道你们上辈子到底有哪门子的恩恩怨怨解不开。”

“谁让他从下打我骂我,对啦,要是龙婶子下次再来,你直接说让她找我那朋友要去,这是地址,你看她敢不敢,平日里胆小的很。”

“军子,你张婶儿不给,气人的很,那态度跟我问她借钱一样,债主真是不好当。”

“我去找他们。”

“算了,我去你舅舅家先借着,先给你救急。”

“那就这么算啦?”

“钱肯定是要要回来的,不过不是现在。”

“这都是什么事,我刚去隔壁,别人都问我,说奶奶去养老院的事。”

“别人说什么了?”

“你知道别人怎么评论我们吗?说是我们没本事,让奶奶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跑来跑去的住在养老院,说是这么多人还养不活个老太太之类。”

“军子,做人要上不愧天、下不愧地,问心无愧就好了,嘴长在别人脸上,你没那么长的手,怎么堵的住别人的大嘴巴。”

“娘,你就是太善良,所以他们啥事都喜欢往你身上推。”

“他们以为自己占便宜了?那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干了坏事的人,早晚有老天爷收拾。”

“娘,谢谢您。”

“谢我什么?忽然这么严肃咧!”

“谢你这些年把我跟姐拉扯大,你的用心,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其实,你跟我亲妈一样,比我亲妈还对我好。”

“傻孩子,你说这些干嘛,我……你……我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娘,这辈子你为了我们家,哪里都没有去过,等过段时间,我们一家子好好出去散散步,我带你去旅游去。”

“旅游?我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跑的动?”

“咋跑不动咯,啥时候出发都不晚,你比外国那些七八十岁到处旅游的人,不知道年轻多少哟!”

“行啦!等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别,我刚在网上已经买好票了,一切我来做主。”

“你这孩子咧,花那冤枉钱干嘛?!”

“给妈花,才不冤枉!”

香河看着龙军,心里淌过无声的眼泪。

后妈的苦楚,她已然尝遍,婆媳之间的争斗,此消彼长。那些岁月里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爱恨情仇,让她的心千疮百孔,满目苍夷。

唯有夫妻间的苦乐,支撑着她静静在这人世间山一程、水一程的走下去。

那些用时间酿酒,与他人的尔虞我诈、算计、辱骂,仿佛还在昨日。

这些,究竟有什么意思?人,为什么可以如此自私?她真的弄不明白。幸而,这个世界最后一片安乐地上,有几个为她脱掉尖锐、报以温柔的好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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