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那一盆茉莉是岳母2005年春末从她居住的老房子提来的。初来我家,这株茉莉也就十公分高,细细的茎搭着几条枝,分别托着还算密的翠绿小叶被栽在一个约十二、三公分口径的陶质刻有白色字迹的棕色小花盆中。记得几个黄豆大小的白色花苞点缀在嫩叶当中,也算雅致。
那时,新装修的家中植物还算多,岳母健忘的症状虽很严重,但也还常侍弄放在饭桌上的水仙等植物,这小盆茉莉被搁置在客厅的角落,老人家偶尔会想起浇水。
随后两年,岳母健忘得已不再有能力侍弄花草,家中的植物也陆续凋零。也是在这年春末季节,忽然从客厅角落里飘出阵阵淡淡的花茶般香气,才想起家里还有盆茉莉。此时的茉莉比初来时又高出二十多公分,细细的干努力地立在小盆中,发叉的枝叶间挂了些大大小小的花苞,有几朵已盛开,近闻沁脾。欣喜之余,我从众多弃置多日的凋零植物容器中筛土,选一大的青花瓷盆润土将其移入置于阳台。
也许有了根系的广阔伸展空间,加之还算细致的施肥浇灌,茉莉在青花瓷盆里涨势喜人。移入后的两年中每到花期,时常焦虑的岳母看到花开,便会从客厅径自步入阳台,有时竟哼着自编的小曲心无旁骛地去掐盛开的花头和枝头冒出的嫩叶。不曾想看似的破坏,竟让茉莉的茎更加壮实、枝丫越发蓬勃了起来。
再后的两年里,茉莉已然长成了一棵成人拇指般粗、半人高的小树,而岳母的智力退化得已经让她不知我与妻是何许人也,也不再有去掐花头的冲动。花期里的茉莉仍香气四溢,特别是傍晚时分,满阳台便飘着茉莉的清香,每当下班傍晚归家,我与妻便会拉着笑嘻嘻的岳母哼着她自创的曲调去阳台闻花香。
2011年中,岳母摔了一跤,卧床的她每况愈下,10月,岳母走了,这一季茉莉枝叶蓬勃,花开最盛。
妻平时不大谈与岳母的感情,但每每不如意或伤心便会想起故去的母亲。娘家无娘便也没了娘家。
岳母走后的这些年,每年入冬前我便会给茉莉修剪枝条,罩塑料膜防寒,只为能与妻能留住来年的一缕茉莉香;每到花期,也会采摘些茉莉花瓣放入冰箱冻干与妻泡茉莉花水喝。
花香来自茉莉。我想,岳母留下了茉莉,花开之际,淡香沁脾,每至此便想起她,我想这也是别样的思念吧。
丁酉年七月完稿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