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依旧闷热,所有的声响仿佛都蒸发了。院子里的那株桂花树上,蝉也不知跑哪去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洒下一层薄薄的光亮。桂花树下有斑驳的碎影,这是唯一清凉的地方。
房间里,男人躺在床上,额上渗着汗珠。天气闷热得让他睡不好,阳光经过玻璃窗在屋内的墙上留下一个光斑,不时晃动着。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见有琴声从房间的那扇窗流泻进来,回荡着。那是二爷在树下拉着二胡。
二爷低着头,忽的手一扬,头一抬,清脆嘹亮的琴声像一根钢丝抛到空中。急促的旋律像密集的点连成的紧凑的虚线缠住了男人的心。是《夜深沉》。男人知道。那咿咿呀呀的琴声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心弦上,响成一片。那声音,那刺耳的刹车声在夜里连成一片。那光,那醒目的红色灯光,像女人哭肿的双眼。“兰晓。”男人轻轻地唤出女人的名字。没人回答。
琴声依旧。在这曲子里,虞姬应该上场了吧?他对沉默的项王说:“王,让我为你舞剑吧。”
“嗯。”
虞姬如云的水袖在翻转,那柄明晃晃的长剑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舞姿而动。急促欢快而缠绵的琴声仿佛连接到天宇。心中黑色的潮水涌了上来,漫上眼眶。她的视线里,项王疲倦的脸氤氲开来。泪水划过脸庞,落了下来,没有发出声响,却在心里变成一阵巨大的雷鸣。被泪水打湿的视线里,女人憔悴的脸模糊了。“对不起。”男人说。所有的时光顷刻间流转到以前。那些日子伴着琴声在心中重新上演。此刻,女人银铃般的笑声还在耳畔回响。那些往事像蛛网悬在檐下,孤单地在风中飘荡着。
京胡的琴声将那画面重新编织。“我们离婚吧。”男人转过苍白的脸冷冷地说。
“我不会答应的!”女人近似叫喊地哭着说出这句话。
“我已经这样子了,我不想拖累你。”男人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下半身说。玻璃杯被摔碎了,一地的破碎声清脆嘹亮像急停的琴声。连绵的琴声像扯不断的线,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虞姬华丽的舞姿让项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最后一个转身,凄然一笑。虞姬手中的长剑划过她的脖颈。泪水和笑容盛开成花。
“轰”,一个滚雷在天空炸响。如墨晕染的云朵像浪潮一样从天际那端涌了过来,天空像舞台上的灯光慢慢变暗。
“不!”项王抱住那倒下的身体。鲜血不停地伤口流出。这个和他戎马长随的人在死去。“王,带着我只会拖累你。”“不!”
“轰”,又是一声滚雷。二爷的京胡声兀的断了,所有的不舍做种还是硬生生的断了。起风了,记忆被吹散了。女人最后只能无奈地离开。临别回首,泪水藏不住数不尽的悲伤。男人凄然一笑。院子里的桂花正在开放。那些过早盛放的花朵已被风雨打落几叶花瓣。
终于,下雨了。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男人房间的窗玻璃,地上灼人的气息在消散。瓢泼大雨像一块幕布从屋顶垂了下来。天空很暗。落幕了。
男人觉得脸庞很凉,醒了过来,枕头被打湿了,分不清是窗外的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他望了望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又望了望桌上的照片。照片里,男人抱着女人正准备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