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哥们儿。
长这么大,我只有这两个可以称作“哥们儿”的男性朋友。
一个刚刚结了婚,好几个月前我还在朋友圈里看到他们去斐济度蜜月的甜蜜照片。看他俩的幸福糊了一脸,我也就放心的不再联系。
另一个江湖人称彪哥,最近不知处于怎样一种状态,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只是在别人的文章里看到关于我的信息,会发个截屏给我。我很担心,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好几个月前,他跟我聊天探讨人生的意义,这没什么稀奇的,因为每次我们的聊天都要探讨人生的意义,每次探讨的结果也都不意外——那就是没有意义。所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我现在想起,心里又有种隐隐的心慌。
彪哥现在的微信头像是白底黑字,一排竖体字,小小的,写着“一个人要像一只队伍”。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简直成了一段时间里我逢人就会说起的一句话、一篇文、一本书,以及一个作家,简直脑残粉到丧心病狂,就像人生导师说了一句至理名言而我恨不得挂在墙头每天大声朗读三百遍一样。那时我和彪哥一起在兰大复习考研,看书太苦闷时就去附近的纸中城邦散散心,二楼有一片文学区,彪哥对它们似乎能如数家珍。在那排低矮的书架前,彪哥抽出一本不怎么起眼的小书,说这书很棒,推荐你看看。我接过书,装帧设计简单淡雅,右上角写着《送你一颗子弹》。有趣的书名,我心里想着。没想到此后竟打开刘瑜老师指引我人生岁月的大门,这本书也成为我和彪哥的某种接头暗号。我们熟悉书里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有趣的句子,会在恰当的时候同时想起这句话,然后彼此相视一笑。比如我们在超市里偶遇,彪哥会告诉我,这家超市里的饭扫光在哪里卖,因为刘瑜曾在书里写过饭扫光,就像她人生里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留学生活可以分为前饭扫光时代和后饭扫光时代。再比如我们谈起某些八卦,也会在结尾感慨一句,有些人就像小感冒,而有些人则注定是你生命中的癌症。还有说起什么这都是因了冥冥之中的“缘分”时,彪哥常给我一种心灵相通的满足感。有种朋友就是你再认识多少人都替代不了,我们一起在月夜下绕着操场一圈圈走过的路,探讨过的往事和文学,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取代。多美好啊,因为这几乎是除了爱情以外我青春年华的全部。
上研究生的时候,我和彪哥,还有一些朋友,都会在每个假期他们回兰州的时候,聚上一聚,吃顿火锅,聊聊八卦。有次在晚归的出租车上,我俩都靠在后座上,看窗外飞驰而过的灯红酒绿,彪哥突然转过头来跟我说,春儿一定要幸福哦。这句话没头没脑,没上下文情境,没因果关系,突然出来这么一句话,心下一惊。我都忘记我当时接了一句什么,这话题也没再继续下去,可是那个场景多年之后仍在我心中萦绕不去。多美好啊,有个人发自内心的说过,希望我幸福,无关爱情。
更早一些的时候,我在北京读大学,彪哥在成都。那时我们常写邮件,聊聊近况,也聊聊文艺青年才能懂的思想状态,人生意义什么的。我记得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刚刚下课,大大的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独享那天美好的阳光,甚至厕所都明亮的不像话。我给彪哥发了一条短信,只写了四个字:春天快乐。彪哥后来回复说,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看到的最文艺的句子,我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多美好啊,有个人会把你一时兴起的矫情当做春天的风一样去感受,并且隔着几千公里和几亿个像素点看到了那天下午和你看到的一样的阳光。
有个暑假,我即将要去台湾交流,翻译传播大家施拉姆著作某一章的作业我还迟迟未动工。趁着跟彪哥吃饭的机会,我毫无廉耻地提出让他帮我翻译,他英语那么好理所应当啊!他极不情愿,又熬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最后终于无奈答应我接那本书的时候跟我说,就知道我最后肯定还是得帮你,还不如早点妥协还能卖你个人情。我得意地笑,你当然不能拒绝我。那晚我们在借来的一分部的宿舍里一直聊到楼下小卖部的阿姨锁大门,我们又出去在门口的凉椅上聊了很久。那晚他说,春儿你知道你和别的女生最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儿吗?你有一种特别女人的感觉。我受宠若惊,掩饰不住被夸赞的小雀跃,忙问,那你是不是暗恋我许久。他莞尔,那到没有。
尽管我和彪哥之间无关爱情,但我回忆中也有一个经常冒出粉红小泡泡的故事。讲出来其实超级玛丽苏偶像剧,就是寒假时逛学校的图书馆,在文学书架上流连时,抽出一本书,看到了站在书架那一侧的彪哥。彪哥不是我校人,只是家离我校近,又很喜欢看书,所以他出现在那时那刻还是有点被命运砸中的恍惚感。
我这个人比较后知后觉,很多经历的美好,要等到早已失去的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才突然想起那天的人和事,才知道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片刻。我也异讶于自己的神奇体质,总是能走着走着就把以前很重要的朋友弄丢了,那都是以前说可以一辈子的朋友啊喂。
所以我也宁愿希望,我最近发信息不理打电话不接,只是因为他怕女朋友看到吃醋故意不理,或者我又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直接把我拉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