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的宋朝是才人辈出。大文豪比比皆是。同时也涌现了几个优秀的才女,其中以李清照和朱淑真最负盛名。
然而不知何种原因,李清照和朱淑真在历史上所受的待遇是有明显的不同。朱淑真无论是在词坛的地位以及历代的口碑上都逊色于李清照。
易安的诗词已烂记于心,她的喜怒哀愁早已深入我心,而朱淑真却是那样的陌生,打开唐宋词鉴赏辞典也只收了她的六首词,而我最喜欢的那首《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却被归于欧阳修之名下。所以一直都对朱淑真相距甚远。
近有幸读朱的《断肠诗集》以及《断肠词》渐渐走近朱淑真。 朱淑真无愧于才女的称号,而且我深感世人是那样的不公,其实她的诗词完全可以和李清照相提并论的,而且朱淑清的许多思想即便在今天依然能激起我们思想的共鸣的。
和李清照一样,朱淑真也出生在官僚之家,良好的家庭环境使她接受了丰富的知识,尤其在诗词图画上相当出色。也许是受前人诗词的熏陶,她是多情善感的,她爱风花雪月,她喜鸟蝶虫鱼。身边的一切变化都被她那清澈明亮而又温柔的眼睛所捕获,而且溶进她敏捷的心灵。在她的内心引发共鸣然后展现在她的诗词画面上。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的内心世界比常人更丰富更细腻,同时也有更深刻的追求。
那时她如出水芙蓉,含苞欲放,是“翠色娇圆小更鲜,荡漾湖光三十顷。”青春貌美,情窦初开的她似乎对爱情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初合双髻学画眉,未知心事属阿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真是万种风情待情郎,满怀情思等知音。 一个满怀情素的女孩,她不可能不追求她自己的爱。
她曾经有过少女的初恋,而且是爱得那样的痴迷。 “纤纤新月挂黄昏,人在幽阁欲断魂,笺素折封还又改,酒杯慵举却重温。”多情少女的已是意迷情乱。但是,朱淑真是官员家的女孩,她的婚姻是由不得她自己作主的,爱情遇到了了阻挡。她被限制了自由。“花灯占断烧心事,罗袖长供把泪痕。益悔风流多不足,须知恩爱是愁根。。” 女大当嫁,但嫁的却是父母选定的男人。
朱淑真的婚姻是她一生不幸的根源,同时也是她断肠人缀断肠句,肠断天涯的根源。 作为门当户对的条件,朱淑真被嫁了个小官员,虽然不是自己心仪之人,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也认命。其实朱淑真的丈夫绝对不是一个坏男人,从今天的眼光来看,他也是不错的,一个小官员(起码也是公务员吧)能够担当起养家活口的重任,而且 在婚姻的初期的磨合期内,他们之间曾有有比较幸福的短暂时光的。
这里有一首《相思词》很值得玩味。据说当时宦据在外的丈夫收到了朱淑真的一封家书,左看右看不见文字,却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首诗: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圈中有我,我圈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圈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儿圈到底。”这是一首情诗,她把爱情两字用幽默的含蓄的,风趣的语言表达了出来。看见妻子的诗,丈夫是感动的,他连忙回家去安抚妻子的相思情。
但是婚姻是无奈的,毕竟朱淑真和丈夫在兴趣、爱好、情操方面相差甚远。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妻之间的距离慢慢地拉开,而且她的那个男人已无心再懂得妻子的心,貌合神离使婚姻变成了死水。
从婚姻的常识和世俗的眼光来看,朱淑真的爱情悲剧的根源在于朱淑真本人。 宋朝,是理学盛行的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已根深蒂固。朱淑真的有才非但不能成为优秀女人的标志,相反却成了人们街头巷尾的笑料。再则,一个出嫁的女人,她的责职是相夫育子,整天吟诗作画又成何体统!最根本的一点是这个有才的女人太难侍候。男人整天忙于生计,每时每刻还得关注妻子的心情,还得满足她的精神世界。做男人也太累了吧。
朱淑真有李清照的才华却没有李清照的福分,赵明诚只属于李清照。而她朱淑真身边的男人远没有这样的函养。终于朱淑真决定要离开这个男人,离开的理由是: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她不愿化作黄叶舞秋风,她要走出无爱婚姻的坟墓。 但是朱淑真生活的年代是南宋,是一个把女人失节看成比死还不如的时代,朱淑真的失败的婚姻给她带来的是什么呢?众叛亲离!连她的父母亲人也不愿接受她。
离婚后的朱淑真曾经是那样地不顾一切,她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这是一个不顾世人眼光的女人,她想用自己大胆的举动来冲破封建的禁固。然而,她又一次失败了,而且是败得那样的难堪,那个让她自认为可以携手相依的男人终于也离她而去。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婚姻的失败,感情的受挫,几乎已完全改变了朱淑真的人生信念。
从此她是沉浸在浓浓的忧愁和痛苦之中。朱淑真成了一个断肠人。在断肠人的眼中处处是断肠的情,断肠的景,她所听到的也只能是断肠声了。 谁家横笛弄轻清,唤起离人枕上情。自是肠断听不得,非干吹出断肠声。 这就是朱淑真生活的真实写照。
是时代造就了诗人,是生活使诗人的情感得到升华。朱淑真的悲剧的婚恋使她的诗词充满了忧愁和哀怨,留给后人的是辗转反侧的深深的愀心。 是时代造就了诗人,是生活使诗人的情感得到升华。
走近才女,我体味到一个细腻、多情、敏捷的女人丰富而激烈的内心世界。朱淑真的诗词中是充满了怨恨和愁苦,但是,她不是那个在深夜里发悲声的子夜。《子夜歌》是直接的,裸露的情感的发泄,而朱淑真的诗词却是委婉的,含蓄的,细微的。她把自己内心的委屈,怨恨,愁苦通过大自然的风花雪月来寄托来表达,使人们更俱体,更深层地触摸到一个知识女性那种热烈的爱的渴望以及生活在无爱的世界的悲哀,寂寞,痛苦和挣扎。
在众多的断肠诗中,我们还能看到几首另类的诗。 “播插耕耘功已定,尚秋晚无成熟。云霓不至空白忙,恨不抬头向天哭。 这首诗对炎炎夏日里辛勤劳作的农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而下面这首诗则对那些不劳而活的轻薄子弟给予严厉的评击。
“寄语豪家轻薄儿,纶巾羽扇将何为?田中青稻半黄稿,安坐高堂知不知。”
由此我们可以判断,朱淑真是一位情感丰富,为人正义的知识女性,她以一个诗人的心去寻觅人间的真爱,但她却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千种风情无处说,万首诗词无以寄,一生忧郁,终被人世的风刀霜剑早早地夺走了婉丽的生命。这是何等的悲哀。更不幸的是,她的人生不被世人所容纳,甚至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认可,朱淑真死后入不了祖坟,人与诗稿同焚。而且她的名字不能被正史所记述,她的诗词也只能在民间流传。这是历史的不公是人间的悲哀。
最后我还想用朱淑真的《江城子》来结束本文。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因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绸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
这首词名为赏春,实是怨春。是朱淑真整个情感世界的真实写照。她用痛楚又深沉的语调,概述了她的恋情的始末。她曾经以少女的天真去追求美好的爱情,但空留下泪眼看青山。梦境是甜蜜的,但好梦易醒,梦醒时分无限的愁恨又占领了整个的空间。最后在绣衾之中,辗转反侧,懊恼痛苦,最后以“天易见,见伊难”作结,这是对自己的情爱世界的绝望的总结。 走近朱淑真,除了敬佩,仰慕,还有同情和感叹。但又感谢苍天留情,才让我辈能读到她的诗词,我分明已把握住一个绝色才女的手,感触着她美丽、委婉的情怀,让我享受今生难得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