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终篇 | 拆掉那堵墙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 Charles Dickens《 A Tale of Two Cities 》

在今年高考状元的采访中,北京高考文科状元熊轩昂的一番言论一度成为社会讨论的热点。

他的原话是:“高考是阶层性的考试,农村地区越来越很难考出来,我是中产家庭孩子,生在北京,在北京这种大城市能享受到的教育资源,决定了我在学习时能走很多捷径,能看到现在很多状元都是家里厉害,又有能力的人,所以有知识不一定改变命运,但是没有知识一定改变不了命运。”

采访一经播出,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有人褒扬,当其他状元在谈自己如何劳逸结合和各种学习方法时,这状元说了大实话;也有人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思考,讨论阶级固化和教育公平。

我本身家庭条件一般,说一般是真的,既不像有些孩子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也不像贫困山区的孩子温饱都成问题。我就是普通二线城市里工薪家庭的孩子,初高中那几年父母所在的国企改制,双双失业,日子过得也很拮据。我从小在周围的小圈子里成绩优秀,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孩子,不过我知道放到更大的平台上,我就会显得渺小而普通。我一直努力着,但并没有拼尽全力。可以说我并不够优秀,也可以说所处的家庭环境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我的发展。熊轩昂同学的言论我很早以前就想过,也听过一些学识渊博、见识广泛的人的见解,当它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我也重新进行了思考。

(为了比较具体的阐述我的思考,我专门挑选了身边的几个典型的亲戚、同学,包括我自己的成长经历,写了几篇较长的连载性质的文章。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翻看文末关于几篇文章的链接,查看全文。)

周小溪是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只有13岁。孩子的爸爸有自己的公司和工厂,算得上是亿万富翁。周小溪应该就是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孩,吃的穿的都用最好的,小小年纪名下已经有了别墅。当别的孩子暑假还在上各种兴趣班的时候,周小溪已经去过欧洲、日本、澳洲大部分国家,因为见识广,跟大人说话、跟外教老师上课,从来不怯场。表姐从小给她买了钢琴,现在她学琴已经6年了,能完整的弹出柴可夫斯基。她家里最近在帮办理美国留学,后来表姐又放心不下,决定放弃国内的工作,陪她一起去读书。老实讲,周小溪成绩并不算拔尖,她考试的时候没拿过第一名,不过这孩子的视野绝对比同龄孩子广,她也并不骄纵浮躁,是个乐观、外向,保持着好奇心的孩子。

索索是我的高中和大学同学,拿农村户口,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爸爸酗酒,后来父母离异,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全家都重男轻女。索索学习很努力,为人也很朴实,她妈妈外出打工以后,家里的琐事和照顾弟弟的责任全由她一个人承担,每天很辛苦。索索大学的时候一直坚持做兼职,虽然妈妈对她并不算好,但依然每个月往家里寄钱,后来她也很欣慰弟弟变得懂事。在索索的成长路上,她的家庭没有给予过任何支持,但是现在索索也找到了满意的工作,经常到各地举办活动,偶尔也出差去国外。索索是个行动派,我很少听她抱怨,她凭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她想要的人生。

娘娘,原名徐春阳,是我的大学舍友。娘娘是河南人,在这个全国人口第一大省,普通的娘娘是那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娘娘算是出身于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是职业学校的老师,也算是知识分子,但是娘娘一点没有沾染父母的书生气。用三个词形容娘娘,分别是神、迷糊、淡定:神的是可以每天日夜颠倒,彻夜看修仙小说看到早上七点,再睡一个白天;迷糊的是竟不清楚自己爸妈在学校教什么专业;淡定的是眼睛面临视网膜脱落的境况时,依然“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娘娘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向,她喜欢睡到自然醒,然后看综艺、看小说、宅在家里追剧,她从不为工作、生活感到担忧,毕业后在效益并不好的国企安安稳稳的待了两年,没想过升职,只想用她的方式舒舒服服的过完每一天。她是我认识的人里的一个异类,她身上总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气质,有一种我羡慕不来的简单和快乐。

我自己的情况上面提到过一些,出身于工薪家庭,求学时有段时间生活比较拮据。小范围内成绩优秀,一度渴望成为事业成功、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曾单纯的以为只要保持住好成绩就能改变生活状态,实现理想。而后身边同学的经历和初入职场的机遇,使我发现自己一直不停奔跑,疲惫不堪却找不到方向。厌倦了职场上的不公,现在终于明白内心向往的只是自由、随性的生活,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经营一家小店,共同成长。

原本只是单纯希望通过这几个例子来谈谈家庭和教育背景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写完才突然发现这几个人像极了《欢乐颂》里的四美,或许这样的类比能让大多数人更好的理解。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周小溪像是家庭优越的曲筱绡,索索身上有出身贫寒的樊胜美的影子,娘娘则同单纯善良的邱莹莹一样,而我一度想要追求安迪那样事业成功、特立独行的人生。我们几个人有着不同的背景,也正经营着迥异的人生。

从很早以前,城乡差别、地域差别所导致的教育资源分配不公平已经得到了大众的关注。很多学校在招生时确实对学生的户口类别有着明确的规定和要求,城市里集中了更优秀的教室团队和教育基础设施,这一点不可否认。

同样地,地域差别造成的不公平同样存在。每年高考结束,各省考题和最终录取分数线都是大众关注的焦点。北京的学生考北大清华和山东的学生考北大清华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连我都想过,我不是缺少去北大清华的分数,我只是缺少了一个北京户口。

除此之外,阶级背景正在以更大、更强的力度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现状和未来的发展。虽然中国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并不倡导阶级的划分,但每个家庭甚至每个人实际所处的阶级层级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上,每一种社会群体都有其相对应的社会阶层。在这里我需要明确说明的一点是,阶级的形成并不完全依照经济条件,它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举个例子,我初中的时候有个男同桌,他妈妈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他爸爸是哈工大的博士生导师,父母都是收入较高的知识分子,作为独生子,他从小就是父母培养的重点。他个子很高,初三就有1.87,很喜欢打篮球,下课铃一响就像一匹野马冲出教室。初中四年,几乎每次考试他都是班里第一名,每年寒暑假父母都带他去国外旅行。只有一次我超过了他三分,她妈妈在学校看见我,还夸了我。后来他考去了北京的大学,然后参加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去美国。在我心里,这就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不同于单纯经济富足的“暴发户”,中产阶级家庭的父母通常是知识分子,有着体面的工作,稳定的、相对较高的收入,关注孩子的教育,并且不完全注重于成绩,而是孩子整个身心的培养,视野的开拓。他们不给予孩子过多的财富,而是培养下一代独立获取财富的能力。

以前,至少在我的观念里,一个班级里,穷人家的孩子反而学习比较好。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更希望改变现有的生活状态,那么他会有跟强烈的学习欲望,渴望借助于知识去改变命运。相反,家里条件好的孩子,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从来不缺,所以当他本身对学习不感兴趣时,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动力去读书。我会很片面的认为家里有钱的富二代,每天都不务正业,像港台电视剧里很多公子哥那样,每天开着豪车泡妞,没钱了就跟父母要,随随便便就能开公司,血本无归也有家里帮他填坑。

但是这些年,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逐渐颠覆了我的观念。我发现会有越来越多的精英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或者富裕家庭。像是周小溪,她从小被送到双语学校,接受良好的教育;她喜欢钢琴,第二天钢琴就能送到家里;她喜欢澳大利亚,表姐就送她去参加暑期的夏令营。相比于大多数同龄的孩子,她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然而她并没有因为经济条件优越而变成那种有恃无恐的“熊孩子”,相反地,她不仅乐观开朗,而且对人礼貌,乐于帮助其他小朋友,也懂得为他人着想。我实习的时候有一个同事,上海人,比我大两岁,澳洲硕士毕业回来,那时候刚刚结了婚,老公是新加波留学回来的海归,家里住着上百米的房子,每天开着小跑车上班,但是为人谦和,也很有能力,从不吝啬于教我,休息的时候也很能和大家聊到一起,身上并没有小公主般的骄纵。这类人我认识的、知道的并不在少数,他们不仅本身独立、自主、见多识广、富有创造力,而且有足以支撑他们实现理想的家庭背景。这个世界不怕别人比你强,怕的是别人样样都比你强。

相对地,寒门学子的逆袭之路变得越来越艰难。大一的时候有个年轻的经济学老师有点“愤青”,他说现在的高校录取并不完全依赖于成绩,很大程度上会考虑这个学生的能力和视野。他说之前在复旦大学读博的时候听复旦的老实说,他们去全国优秀的高中招保送生的时候,有一道题是问高尔夫的GOLF四个字母分别是什么意思?保送生本来已经都是成绩上非常优秀的学生了,他们更多的是以面试来决定录取,最终录取了一个答出来这个问题的学生。复旦的老师问:“你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 学生说:“之前我爸带我去打高尔夫的时候,在球场看到过。” 高尔夫是典型的贵族运动,寒门学子在读书的年纪又有多少机会去接触呢?我们输的不只是这一道题。

阶级固化就像是一面横在两座城中间的墙,阻碍了城池里的人们相互往来。一边的人们看不到生活的残酷、听不到底层人民的呐喊;而另一边的人们拼了命到达了两座城的边界,结果面对那厚厚的城墙,望而却步,只有少数人艰难的向上爬着,我们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成功翻越。

这些年来,我们听到过不少鸡汤,从最早的知识改变命运开始就没有听过,后来又衍生出了反鸡汤,说着社会就是残酷的、现实的,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是的,阶级的分层和阶级固化是整个社会都在面临的考验,我们无力阻止,努力确实不一定能换来好结果,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你放任自己就一定无法改变你的人生。索索算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例子,在她的成长路上,她的家庭带给她的阻力多过于帮助,但是最终也靠自己的努力过上了比她原有更好的生活。

一定程度上说,社会似乎在求学这条路上让普通家庭的孩子更难走,但是现在的社会也正变得越来越多元,良好的成绩已然不是成功的唯一道路。当上帝关上一道门,他也帮你开了一扇窗。学校也好、企业也好,放眼整个社会,我们能发现,社会需要的要么是综合能力强,要么是在某一领域有专长的人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一定有些天性使然的内在不是家庭背景和阶级条件所决定的,要善于发现和利用已有的一切去培养自己的闪光点,所有的经历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你没有周小溪的家庭背景,也不像索索那样坚强而又毅力,或许选择像娘娘一样做个简单、开心的人也不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亿万富翁的烦恼绝对不比你少,或许你的快乐正是他可遇不可求、羡慕至极的。你看,总有些东西是阶级决定不了的。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和我一样,向往着事业成功、成为睿智、干练的职场精英,但在追逐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很多次我同身边同学、朋友的比较,让我对阶级的分化所带来的不公平愤愤不平。我很庆幸,终于在寻寻觅觅的探索中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调整了人生的目标。或许你也应该停下来,想一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许你真正的梦想并不是跻身于百万富豪、亿万富翁的行列,你只是想拥有一份热爱的工作,一个温暖的家,和喜欢的人做想做的事。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是每个人努力经营都可以享受到的,这样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双城记1 周小溪

双城记2 索索

双城记3 娘娘

双城记4 我

PS. 最开始写这系列的文章只是单纯想通过对几个不同背景的女生的生活状态的描写,引发读者的一些思考,思考可以是多方面的,包括家庭背景对一个人成长的道路、性格的塑造,以及未来发展的影响,等等。后面我自己又杂七杂八的写了很多,也有些凌乱,大家看看就好,我更希望看到的是这些文字能激起你内心的一些波澜,能让你或奋起努力,或看清现实,或调整心态,总之做出一些对你有益的改变。

文中涉及的均为个人观点,或许有些很片面,或许有些很不成熟,你可以不赞同,我们可以讨论,但不撕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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