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吴鸿勇
乐民古城,久闻其名。我的同事老林、老黄,友人老余,皆乐民人。早在30年前,就听他们讲过乐民城的历史风云、民情风俗,种种物产。向往久矣,直至2018年5月6日,才临时起意,决定去看看。
无论多遥远,多偏僻的地方,只要我想去,它就不远。何况乐民距我所住的城市,也只有80多公里!数千里外的地方,我一个人都往来多次,这区区80多公里又何所惧?何况,乐民人友善好客,久负盛名呢?
早就听同事和友人说过,宋朝大文豪苏东坡,因与朝庭新贵政见不合,被贬琼州,后遇赦北归,取道廉州,途经北部湾畔乐民兴廉村,巧遇陈梦英,一见如故,因风雨所阻,无法上路,与陈交游40天,日夜论文吟诗,互相唱和,不知倦怠,交谊日厚,成为挚友,临别赠田送砚,成为千古佳话,留传至今。
我早上8时许登上开往乐民的班车,车费20元。途经城月、客路、河头诸镇,均停车候客,将近10点始抵达乐民镇。
我下车后,酷阳当空,遍地灿烂的阳光,感觉炙热。出门时忘了带伞,我往街市走时,看见一店有竹笠卖,两样货,各一色,原色或上色。
我站在那里看,年轻的老板问:你买竹笠么?我拿起一种,他说30元,另一种则索价25元。我嫌贵,继而往前走。不远处又有一家卖竹笠杂货的,那老板是个中年人,微胖,脸色红润,斜躺在竹椅上体息。我拿起那种人家索价25元的,问他多少钱?他温和地说:22元。看来,是无需再讲价的了,我给他30元,他只拿那张20元的,将10元递还给我,说:行了。呵,这人挺忠厚,不欺生客呢。
有了这顶竹笠,太阳再猛也不怕,下点小雨亦可应付。我问老板,乐民城有多远?他说:一公里左右,手往北边一指,你就从那条路口下去,走到十字路分歧时,你顺北走,路上见人问一下,很快就到的。
我按他的指引,出了镇不远处,就是分歧路,我取道向北。路上根本没有一个行人,偶尔有人开摩托车或小轿车在路上来去。我都来不及问,人家就老远的飞驰过去了。
走着走着,我兴趣盎然。我所熟悉的乡村景色或种种野趣,一一呈现在我的眼前。大片的番薯地,得益于春雨的滋润,藤蔓如铺了绿毡,茁壮喜人。
几个戴着竹笠的妇人,正在薯地那一边劳作。看来,这里的乡村,也如别的乡村一样,青壮年出外务工或经商去了。按一般人的说法,在外务一天工,所得工薪就可买百把斤稻谷,还有几个青壮年不作如是想的呢?
乡村劳力既不足,一些土地歇荒也是很自然的事。社会的发展,物质生活日益丰富,人的思想观念已大为不同。往昔到处垦荒,水土流失,生态难以平衡,许多原始植物和野生动物频临灭迹。
而此刻,当我独自行走在前往乐民城的路上时,所见的无不是绿色的世界,人们甜美幸福、红润、笑容灿烂的脸,所听的无不是人们热情和善的声音,百鸟的和鸣。
当我走到一片人工栽种的桉树林旁时,见那一棵棵树排列整齐,一棵棵碗口粗的桉树是如此笔直,成纵队形,树梢直指苍穹,宛如沙场大阅兵,在蓝天白云之下,蔚为壮观。
有趣的是,一种在我故乡名为“斟对谁”的鸟,此刻听来却是热情的询问:“您,找谁?”另一种鸟则在大榕树上眺望,见我走过来,远远地就听到了它们的啁啾,仿佛那些酒家的迎宾小姐,款款地将你引进餐厅,客客气气地说:“您,请坐!”想至此,我竟会心地笑了。乐民这片土地的鸟儿,都如此好客,何况人乎?
于是,我也就不必客气,大大方方坐在路东侧村口的一棵古榕下,拿出保温壶,喝了两口茶,稍歇一会。榕荫遮蔽的杂草丛间,一些雪白如云,或乌黑、芦花、三黄、竹丝、褐色的鸡,三五成群,各自觅食,或成双成对,互相嬉戏,宛若谈情说爱一般,光天化日,竟引得那雄鸡站在柴堆上,引颈啼鸣,很是可笑。
我蓦然发现,榕树上竟有数个蝉蜕,不规则地趴在树杆上。蝉鸣听得多矣,而蝉蜕在城里实在难得一见。昔年在乡村生活,也曾看过几本药书,多是借朋友的,我只在城月供销社的书籍专柜上,买过一本《常用中药学》,花时间认真看过,至今仍依稀记得,蝉蜕是入药的,大致是,其味甘寒,入肺肝经,有散风热,透疹,解痉,退翳之效。至于其配方,却记不起来了。
边观察边想,不觉已将茶水喝光。我还要走很远的路,没水喝怎行?左近的人家,没见人出入。远远地,看见东北角有几个男女正在施工。我就是建筑施工单位的,对工地颇为了解。他们施工时,必备有大桶的开水,或冬瓜绿豆海带糖水。我戴上竹笠,提起装水壶和充电宝的塑料袋,大步向工地走去。
临近工地,我先向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在此施工呀?一个站在脚手:架上的中年汉子,正在砌墙,笑道:是呀,阿叔你有点面生,你来找谁?
我将竹笠除下,拿在手里搧风,说:我从遂城下来,想到乐民古城看看,路过这里。
那汉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年约30的少妇道:阿叔,大热天的,你那么远来,桶里有开水,你坐下歇歇,喝水喽。
我说,那就谢谢你哦。我将水壶灌满,就坐在菠萝蜜树下慢慢喝。
那汉子接口道:出门人,客气什么呢?转而对那少妇道:阿芬,你先做饭啰,让这阿叔吃饱再去乐民城。
那个少妇立即应道:好咧,我就做。我说,感谢你们!我在乐民下车时,吃了牛腩粉,不饿。汉子是个爽脆的人,说道:阿芬,你拿两瓶矿泉水给阿叔备用,阿叔既然不吃,我们先砌完这堵墙再做饭也不迟。
我想推辞,阿芬已将矿泉水装进我的塑料袋里,还笑微微的。
我向他们告辞,又独自上路。走着走着,忽听一阵机械转动的隆隆声从背后传来,我站在路边转身一看,只见一剪着平头短发的汉子,开着一辆农用车过来,开开停停,不断地清理路上、路边的废品、垃圾,一铲铲地往车斗里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在这偏远的乡村,竟然有了专业的清洁工,而且开起了农用机动车,不再用板车、斗车拉。社会的发展变化,乡村连所在地域的环保工作,都做得如此到家,如此细致了。
近午的时候,我通过那拱门似的绿色通道,终于进了乐民古城。
据有关史料记载,此地原为北部湾畔沿海集镇,盛产珍珠,为防海盗,1394年(明洪武27年)始建城,距今625年矣。1669年(清康熙8年)重修,距今亦已350年。我无意考古,只能就所见所闻,作一简略的叙述。我进城一看,虽有断垣残壁、土墙瓦屋残存,而那些装修堂皇,三五层高的楼房,随处可见。城内整洁,绿荫掩映,更让人耳目一新。
书院,对于读书人来说,尤有吸引力。乐民城内,有久负盛的文明书院。光其东侧的两棵古榕,并排而立,上指苍穹,下深扎地,盘根错节,参天蔽日,绿荫盈亩。
不知何时,村民就沿树周遭砌起一大圆圈,贴以瓷砖,当凳当床,或坐或卧,尽可纳凉。而其圆圈之内,宛若一小球场,有人摆桌打牌,有人挂吊网床,躺在里面歇晌,酣然入睡。
他们无论男女,皆和善平静,含几许温柔,尽绽笑容,悠哉度日,并无些许喧嚷。那情景,好生令人羡慕。那怕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亦难比拟。毕竟,现代乡村的生活,已经大为改善,让他们无忧无虑,幸福满满。
我先观看赠砚亭,见有乡贤戴明光撰、舒仁勇书的一副颇有意思的楹联:“汉砚两千年永记宋贤留手泽;苏铭卅二字重教后学荐心香。”
我细察赠砚亭内的书画、诗文,拍了照片,以慢慢揣摩。继而观看两层的文明书院,有书画家莫各伯先生所撰并书的楹联云:“一脉文明光半岛;千秋书院寄东坡。”书院内正厅墙上镌嵌着苏轼石刻遗像,多有诗书画附柱附壁,文化气氛甚浓。我沿木梯拾级而上,二楼乃木结构,铺上油漆过的木板,走在上面声脆而清。可惜里面略显低矮,且空无一物。
我下来一想,如今乡村的孩子都有接受正规教育的机会,许多被家长送往城镇读书,接受更好的正规教育。这文明书院只是历史的一个缩影,一面镜子,以史为鉴,给后人一种观照,一种启示,明白这精神文明建设,原有优良传统的,我们得发扬光大,建设得更好。
午后两点,坐在古榕下的一陈姓中年人,主动开车送我出乐民镇政府所在地,竟分文不取。乐民人的善良好客,仅此就可见一斑。
为多跑一个乡镇,我即坐班车离开了乐民,上河圩。
2018.05.06夜作于河头金源旅舍,05.07夜重校发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