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认识她,是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
那时的我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所以靠我父母的关系才进了那个班级。而那个班是我们整个阶段的唯一的快班。能进这个班的只有两类人,一是在入学考试时成绩优秀的,二是我们这些靠后门进来的。我去的时候有些晚了,当班主任领着我走进班的时候看着坐得那么拥挤的教室时,心中突然溢出了一丝的恐惧感,或者是说是一丝的自卑感。
同学们坐在那里热烈的讨论着,各自张扬自己的心中的想法。而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却同时的停了下来看向我,一时间班里很静,我的心开始突突的跳了起来。随后班主任用手指了指靠窗的座位,并示意我我去坐下。我点了点头。抱着书包,走了过去。同学们又开始激烈的讨论开来。
我坐的是在靠在后窗的座位,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的葳蕤的树林。绿油油的,亮晶晶的。我坐在里面外边空着一个座位。还有人没有来,我想,谁会成为我的同桌?
我用手托着下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看着一片葳蕤发呆。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突然班级静了下来,根据我刚才的经验来看,肯定又是一个同学进班了。我也没有去关注那个新同学。继续看着窗外。我突然听到了我旁边传来的地面与椅子摩擦的声音,与书包放在桌面的声音。很清脆。
估计是那个新同学成为了我的同桌了,准备转过脸去打一个招呼。先看到的是是前面两个刚才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许嵩的女生现在却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的同桌。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碎花的帆布书包放在桌子上,和修长的手指。
最后我看到了她的俏生生的侧脸,长长软软的睫毛。只看到了这么些,便赶紧把我的目光移开了。感觉这样是不礼貌的,或者说我是没有勇气再看她了。安静了一会后同学们又讨论开了,似乎比刚才更加的热烈了。我前面的两个女生也连忙转过身去。对我来说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身体莫名的燥热起来,出了一些汗。
听见她拉开书包链,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并把书包抱在怀里,看了起来。那本书的书名我现在记得。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而我看着前面的黑板发呆。
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同学之后,班主任走进来,说了一会话之后安排了一些事情,让男同学们去搬书。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座位并不是唯一的空位,而且我还知道了,她是直接进来找座位的。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做到我旁边?她想了想说,当时我刚进班的时候,全班都在说话,而你却在看着窗外发呆,你很特殊,而且我感觉你应该很安静。所以我坐了那里。
我和一些同学下去搬书。我们的教室在三楼的最东端,而且和图书管理室相隔了很远的路,因而我们一群人把书搬到班里的时候都已气喘吁吁。书摆满了讲台。那时的天气虽然不像夏天的那般炎热但还是让人冒汗,再加上班里的密封空间,以及搬书的运动量,我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老师组织人把它发下去,而我们那些搬书的也都回到了座位上。我同桌站起来,让出位置让那个我进,我刚一坐下,就感觉到有人轻轻的碰了我一下。我转过头,看见是她。
我看到了她的眼睛,猫眼般眸子,眼角细长,双眼皮,好看的眉眼,眼角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风情,不焦躁、安安静静、温软如玉。眼眸是纯粹的黑色,深邃,恬静,而又有一丝的神秘。她不算漂亮但是很有气质,让人感觉有一些淡淡的书卷气与知性美,温柔,善良,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她对我笑了一下,而后把她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是两张纸。我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说谢谢。她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看她的书了。
班主任又安排了一些事情。比如选班长与各科的课代表。都是毛遂自荐。她当上了文艺委员。也就是说板报以后都是由她负责。下午,开始了新课。在课堂上班主任点名,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林琰。琰,美玉的意思。很好听。她的学习很好根本和我不是一个等级的,老师讲课的时候她听的很认真。我们的座位距离黑板很远即使在下面做一个小动作,比如说看看课外书,写写别的作业,或者同桌之间传换着小纸条老师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林琰一整堂课,没有做过这些动作,她只有用明亮亮的眼睛看着老师,或低头沉思这两个动作。
初中的生活简单,枯燥,直接而劳累。每天的三点一线的生活让我们渐渐的习惯。习惯每天的早起,习惯每天的七门功课的学习,习惯了早晚自习,习惯了限时的吃饭时间。一个月很快的过去了。我们迎来了第一次的月考。成绩下来之后,我才明白这个班到底有多优秀,阶段前十占了八个,林琰是阶段第三。而我只是班里的中下游水平。总分和她相差了很多分。于是自然而然的月考之后的排位,我们俩已然不可能再是同桌了。
她被班主任调到了中间的第三位,而我在靠后窗的第六位。我的新任同桌是一个小个子的男生,细小眉眼,下巴尖尖的,颇有一丝的猥琐小人的风格。和他相熟之后,我俩经常相互的戏谑对方,嬉笑怒骂。他算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换完座位之后,偶然间瞥到了她俯下身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我和她在一个月里的交往,不冷不热,虽然有交谈但是只限制于礼节上的交谈,就像我要出进座位,递一下作业本时的交谈。就是这样。她更多的时候是在学习,空闲时拿出书来看,再或者拿出笔在纸上勾勒一幅画。她就是这样,安安静静。
到后来,我与她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是每日里看黑板时总是那么不经意把目光瞥到她,看到她的马尾。在走廊上遇见时给她打一个招呼,听到老师提问起她的时候会突然抬头看着她,仅此而已。那时的我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心里埋着一个深深的自卑的种子,在班里不怎么说话,而且我很怕老师会因为我表现的不好而让我离开这个班,在班里不惹事,不张扬,作业按时完成,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而又紧张的过去。直到那一天。
中考之后,同学们莫名放松了下来,感觉整个班级都是异常的亢奋的,班里的整个气氛异常的活跃。一是因为经过半个学期的相处同学们都已经相互认识了,各自熟悉了知道了各自能对上话的是谁。二是中考过后我们的学校会放三天的假。因而同学们都很兴奋。那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有一个小插曲,让林琰和一些同学很忙。学校因为一个活动,让各班组织同学来办板报,于是林琰委托班长挑选了几个会画画的,写字漂亮的。乘着吃饭时间把板报快完成了,还剩下一些细节问题,也是一些小问题了,林琰准备等到星期六时再添上,于是,她问班长要来钥匙。
星期五的下午我俩走的都很晚,教室里静静地,但是我么俩没有说一句话,我是在那里写东西。在刚刚放学的时候,班长趁老师没有来时,在黑板上写上了我们班的群号,要能加的尽量加上,以便于联系。
下午回到家,打开电脑,加上了群号。晚上的时候有一个人加我。我同意了,没有备注,我不知道是谁。当我正想问她名字的时候,她给我发来一句话。明天下午五点,可不可以到班里去?我顿时明白她是谁。给她回复可以。然后我在她的网名上添加了备注。林琰。
第二天,很早起床,去跑步,吃早饭,写作业,上网,听歌。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期待着下午五点的到来。心里有些恍恍惚,有些激动。天气很好,很暖和,有些炎热,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我徒步走到了学校,我家其实与学校很近,我想这就是林琰邀我去学校的原因吧。我很纳闷,她叫我干什么?我对绘画方面的东西很不精通,而且我自也写得不好看。为什么?想着想着我走到了班门口。她原来已经到了。正在后黑板画着画。阳光褪去了它强势的外衣,变得柔和的起来。淡淡的光把整个教室涂满了一层米黄。学校现在静极了,只有不时传来的篮球碰地的声音,隐隐约约,飘渺,不清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后,把头偏转了过来。那天她披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个花色格子短袖衬衫,七分裤,白色短袜,白色板鞋。左手腕上绑着一个红色的细线。她对我说,你来了,挺准时的。我笑了笑对她说,你不是也很准时吗?来的比我还早。我家比较近。她说。嗯。我笑着回他。她也笑了,浅浅的小酒窝,微微弯成月牙的眸子。此刻的她流露出不可磨灭的清秀。
我走过去,看见阳光照在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沉醉的色彩,很神圣。我听见了她在哼着歌,音色很温柔,是陈奕迅的《十年》。我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她哼着歌,看着她在黑板上画着一朵兰花。赏心悦目。
她把十年哼完,我对她说,很好听。她笑着说谢谢。我摇了摇头。她继续开始画。她突然地问我,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啊?好,我想想。哥哥的《我》,你会唱吗?嗯,会。她答道。
窗户开着,一阵熏风吹来,混集着她的发香向我吹来。我叹了一口气。怎么了?她眨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我。很香,我回答。她笑了笑,不言语。
其实,我从昨天晚上就有疑问了,你为什么喊我过来?我问她。啊,这个嘛,是个秘密哦。她笑着回答我,笑容中有着一丝的调皮和狡黠。我身上莫名的一丝的燥热,额头上沁出了一丝汗,心跳的厉害。我俩陷入 了一阵沉默当中,我的耳边只有她拿着粉笔轻划黑板的声音,还有就是我的心跳。
她很快的画完了,其间我们又交谈了一会,然后分别。从那天之后,我发现了与平时不同的林琰,在那天的她有这一种别样的美,是一种灵动的、活泼的美。在以后的时候,我和她谈起那天下午,她说她那个应该是最真实的自己吧,或许是别的。
从那以后,我和她渐渐的熟络了起来,我们会在网上聊天,聊她喜欢的歌、颜色、食物等等,会聊那些细小琐碎的日常生活。渐渐的喜欢上了看书,喜欢上 了她和她闺蜜走在前面一起走时她马尾跳动的样子,喜欢上了她笑时的样子。但那仅仅是喜欢,仅仅是好感,仅仅把她当成了朋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有了她爱的他。
那是在八年级刚刚开学的时候,她给我说了她,他是我们班的,他叫威,瘦瘦高高的,有着酷酷的头发和温和的笑,爱画画。她对我说了之后,我下意识的看了威一眼,发现威在不远处也在看她,目光温柔,微笑着。我笑着对她说祝福。她也在我说完之后,看了威一眼,眼中含着笑。满满的幸福。
威的成绩不太好,于是林琰就帮他补习,他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上体育课的时候,当他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时,她就在一旁看着,手里拿着水和纸。在冬天的时候,威总会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来让她暖手。下雨天伞下的威总会把伞倾向林琰的那一边。
看到他们的那样,我会想,也许这就是一个男生所期望的吧。再一次聊天中,她对我说,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闪亮亮的,有一种坚定。我笑了笑。
可是,林琰所希望的没有发生,他们俩最后还是分开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毕业了。毕业季,也是分手季。六月的太阳像一团火球燃烧了林琰心中对她所希望的美好事情的向往。
我在原先没有想过也不相信,一场考试会改变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不会相信我们会在毕业那天会哭,不会相信在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初中生活,内心会涌起一丝甜蜜的忧愁。可是到了毕业那天,我们都哭了。
人啊,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那些曾经失去的是多么美好。
我是在中招之后的暑假里我接到了她的电话。那时我在外地。刚接通电话,她很平静的对我说,我们俩分手了。可是她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哭的然人心碎。我不断地安慰她,安慰她,很长时候她才平静下来。我忘不了他。她哑着声音抽噎着反复的说着。
中招成绩下来了。我考上了我们那里的最好的高中,而林琰去了很远城市去上学,而威考试发挥失常,没有考上。去了别的学校上学。
我和林琰在分离之后还联系着。可是,随着学习的封闭和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的疏远了。有时候想一想互相见一面也是一种奢求。高中的课程压得很近,但很充实。但是我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莫名的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想起了那时的她,会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异样的辛酸。
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变的越来越麻木。每天的面无表情,孤独的生活着。自己为自己感到悲哀。
时间改变了我们太多。有时候改变的不仅仅是音容笑貌,改变更多的是我们的心。
后来,我又遇见她了,说起来,像极了偶像剧中那种狗血的桥段。我在一个路口的转角遇见了她,我俩都很高兴。和她一起走进了路边的咖啡馆,我们在哪里各自说着各自的生活。
她对我说,我昨天遇见威了。他变了好多,染了头发,还吸着烟,旁边跟着一个新的女友。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你还忘不了他吗?我问。忘不了,毕竟他是我的初恋啊,不过我也还是明白了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完她溢出了一个淡淡的苦涩的笑。
出了咖啡馆,已近黄昏。
再见。
再见。
这时,我和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