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实也不完美的外科风云,为什么能把人看哭?

五一朋友聚餐,饭桌上刚好有两个医生,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说起当时播了还不算太久的《外科风云》,两人均是吐槽不断,说真是太假了,其中一个说,手术刀那么锋利怎么可能拿来修眉,不怕剜掉一块肉?我当时工作太忙,除去前两集,后面只有出差间隙在酒店看过几个片段,无法据此评判这剧到底如何,只能愤而挽尊:锋利怎么了,这不是刚好说明人家手艺高超嘛!

​倒是另一个朋友追外科追得如火如荼如痴如醉,她说:这很正常啊,就像我一个学新闻的,我看新闻编辑室也觉得太假了,但是不影响它好看。

行业人看行业剧,就算不故意在外行人面前装逼显摆,也容易自觉不自觉地去比对自己身边的环境,甚至去比对很多细节,于是越比对越觉得假。

​但影视剧作为大众向的文艺作品,不是只放给这个行业的人看的。比如《人民的名义》它一定是更想放给普通群众看:看我们一直在很努力地抓贪官。它不是放给检察院的检察官,教他们怎么抓贪官的,真正的破案抓贪官,也未必是这样。

《外科风云》相比人义虽然更有行业针对性,但它一定也不是为了教医生怎么做手术,而是更想放给普通群众看:你看其实医生很辛苦而且也经常面临十分复杂难以抉择的境况,所以医患之间需要互相体谅。

你会看到,无论是否受过教育、来自何种行业与阶层的人,一旦成为患者家属,都会变成意料之中、甚至是情理之中的不可理喻——关心则乱,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作为显而易见的粗人,这对兄妹不相信医生,“这种小年轻怎么靠得住,”“他们肯定是先去救有权有势的人,不管我爸的病”,于是他们选择医闹,多可笑又多让人心酸。​

​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林欢,得知父亲的病房住进了艾滋病人,也与所有没什么知识的人一样想要那个病人搬走,即便庄恕再怎么解释她依然坚持认为父亲的感染与此有关。至亲之人的生命面前,并没有理智可言。她的素质让她反对医闹,但是她拿起了更可怕的武器: 把医院告上法庭。

​在他们的身上,我们会看到身边人甚至是自己的影子。作为观众的我们,既能感受到病人的无奈,又能感受到医生的无奈。这就够了。

所以有一些细节,在精力有限抓好重点的情况下,做得好是锦上添花,做不好也无伤大雅,至多说不够完美,也不至于不及格。

甚至还有一些,是没有必要展现的。比如其中一个医生朋友给我讲了他们医院的几件事,背后的矛盾太深又太黑这根本没法演,而且大多都是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电视里根本都是骗人的。

艺术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医患矛盾一直存在且严重,已经无需再刻意激化这种不信任不美好了。重点是,怎样让医生与患者双方都不觉得被冒犯地去审视这种矛盾,而且还能心有戚戚焉对彼此生出谅解与同情。

​所以我觉得,作为一部医疗剧,外科风云传达了它应该传达的主旨,已经很优秀了。

​但作为一部电视剧,它确实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至少在我看来,还可以更好。

外科风云首播当天我是追了直播的,或许是期待太高,头两集没我想象中那么好。李雪导演的风格十分抢眼,回忆、小男孩小女孩的奔跑追逐、装逼的外语……种种元素混搭出了一种现代版的伪装者+琅琊榜,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看出了谍战剧的悬疑氛围,却很难找到医疗剧的感觉。

​再加上女主陆晨曦的人设太招人反感,联系到当时戏外的八卦,其实不难理解最初的某些差评。

琅琊榜也是至今仍有身边的朋友说看了前两集看不下去,梅长苏出场太装逼blabla。这个问题我想了想,感觉一方面是导演的个人风格如此,另一方面确实挺为难的,要想认认真真讲好一个故事,开头总要好好铺垫和交代,确实让人难以进入,毕竟大多数人看剧都只图个轻松。

​但是越往后就越好看了。

李雪的风格当然一直简单粗暴, 比如煽情时要下雨,谈心时要上天台,闪回时音乐要激动,风衣也好白大褂也好一定要拍出男主角的帅气逼人,狗血洒到忘情时要提醒自己努力克制。

​但是比起伪装者,前一分钟还晴空万里,后一分钟明台就倒在滂沱大雨里,前一分钟大姐跪在汪曼春脚下时还天朗气清,后一分钟她就在大雨里哭啊哭,外科风云里的雨至少在实质上推动了剧情,不仅仅只是煽情了。

​他保留着自己的风格,并且让这种风格更无可挑剔了,再想想这只是他独立执导的第二部作品,我觉得真的很厉害了。

​还有一些不算风格,只能说是痕迹的东西,其实我也说不上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比如庄恕最初跟钟主任坦白身份的那一段:我回来了。你不该回来。……弹幕里全在刷琅琊榜。十三年前,三十年前,同样是隐藏身份洗雪冤案困难重重,庄恕的归来,确实有几分梅长苏的意思。​

​也许是对琅琊榜太过喜爱,也许是对外科期待太高,我总感觉不要带这种痕迹,外科风云就是外科风云,有它独一无二的叙事法,不要搞外科琅琊榜之类的会更好。因为一部带有前人(哪怕这个前人是自己)痕迹的作品,似乎很难被奉为经典。

当然也许制作团队的意向本就不在再创经典这种宏伟目标上 ,可能更多随性的东西在里面,不然也不会大结局的时候又搞伪装者的大哥梗啦哈哈哈。

这部剧各种熟脸简直在考验大家到底认识多少演员,虽然对着这一长串名单,可能很多名字你都觉得陌生,但是看到他们的脸大家一定会恍然大悟:哦是他。都是真正的演员。

​这些演员的演技有多么厉害不必再说了,关键是里面的每个人设也都很鲜活。

陆晨曦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其实,很多职场中人都曾和她一样。她也在成长在改变。

资质平庸,一度迷茫过但最终坚定内心的楚珺,总是扭扭捏捏看得人极其不畅快,却正是让无数人仿佛看到自己、最接近大多数的普通人。​

​​甚至最开始好像是反面角色的扬帆,看下来会发现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恶,而这种观众心理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剧里有什么刻意洗白,而是他其实一直那样,不善良但也没那么恶毒,很真实的一个人,你这么怼我我当然也不喜欢你,你好声好气跟我商量那我也不好意思朝你吹胡子瞪眼啊。

​更别提陈绍聪和杨羽这对欢喜冤家了。我没看过爱情公寓,对李佳航印象最深的角色其实是《秀丽江山之长歌行》里的冯异,一位儒雅稳重的将军。所以看到陈绍聪的时候发现原来他这么喜感哈哈哈哈。

​所以到后来,从泥石流爆发、陆晨曦参加救援队开始,我就不停地被感动,眼泪一直不停地流,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面对妹妹不仅不能相认、甚至无法帮助她,更无法帮助那些不断涌来的人流的那种无助感,不分昼夜加班抢救伤员累得瘫倒在地却十分欣慰的那种轻松感……我觉得这几集是最精彩的高潮,其实比复仇雪冤什么的更打动我。


​后面有点靠不停死人来强行煽情的嫌疑,但不可否认,我的情绪就是那么轻易地被煽动了。看着平时一直嘻嘻哈哈的陈绍聪红着眼睛嘶喊的时候,眼泪真的会哗啦啦地止不住。影视剧总要煽情,关键是生硬还是自然。

​外科绝对是一部非常用心的剧,最显著也最让人感动的就是不注水。它挤水分挤到什么程度呢,后面庄恕跟陆晨曦好不容易谈上恋爱了,庄恕说我要告诉你我的身份了,然后就直接跳到下一场戏,然后就是陆晨曦无法面对庄恕了!庄恕如何讲述自己身份这段完全没有,我怀疑有的人就上了个厕所或低头看了一眼微信,没听到庄恕说交代自己身份这句话,然后后面的剧情就一头雾水了,这俩人怎么了?

好吧我明明是要夸它不注水,但是写得好像在吐槽。嗯这段真是挤水挤过头,干了。

​至于豆瓣评分什么的,人不是机器,无论再怎么宣称客观的评分,都难免会带一点主观的情绪,更何况大多数人也只是普通观众,打分更多随个人喜好。对于正午的剧,可能在琅琊榜之前,观众只是以看待和市面上无数鱼龙混杂的电视剧一样的标准来对待他们,带着60分的预期,没想到这部剧达到了90分,于是欣喜地给出了100分。此后也直接把对他们的预期调到了100分……于是看到后面依然只有90分的剧又失望了,愤而给出了60分。这大概是一个心理预期的循环吧。

总而言之,尽管有一些瑕疵,但这还是一部值得追的好剧,推荐。

明明是诚心安利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写出来的好像都是吐槽,好吧,我觉得这也是李雪作品的一个特点,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绝不会是毫无特色的平庸之作;无论是槽点,还是亮点,都是风格的一部分,就像不完美的人才更真实更容易让人亲近,正因为这种鲜明的特色,才更容易牵动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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