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和凼仔鱼

      你要问我这个字怎么读,我也不知道。

      你要问我这是什么鱼,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草鱼,一种居住在房前屋后的田间小水塘里,吃青青的草与菜,喝清清的山泉水,长寿幸福的鱼。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三三的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个叫做凼仔的小水池,三三家也有,凼仔里养着三三最爱吃的凼仔鱼。

    小时候,三三和奶奶去割草,嫩嫩的茅草还沾着露珠,刷刷地被奶奶割下来一把一把扔到凼仔里去,  不一会儿,堆在一起的草开始一动一动,接着就分散开了,再接着就慢慢变少了,那是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底下开饭呢!三三沿着小池边,盯着池塘喊:“那条最大!”奶奶还有一条更大!“记忆中,瘦小的奶奶总是笑眯眯的,她边撒边说:“三,要想吃肥大的鱼,就要勤力去打草。”听说吃鱼,三三的口水已经在心里流了三尺长。

    这鱼有着深绿色的背,白白的肚皮,肚腩不大,矫健得很,养到七八斤十几斤是常有的。打上来宰杀好斩成块,奶奶就把灶火烧得旺旺的,大铁锅滋滋地冒烟,然后把鱼块放下去,略煎后放点姜片、陈皮加水慢慢焖。这个时候火小了,奶奶加柴的动作慢了下来,火光照着奶奶花白花白的头发,奶奶就会问他:“三三想吃几块啊?”小小的三三就歪着头掰着指头数:“两块,三块,四块,五块,还给奶奶一大块…….”奶奶就看着三三笑了。

    奶奶是三三最爱的人,除了爸爸。是的,三三没有妈妈。

    三三零星地听说,三三只有几个月的时候,妈妈就带着三三走了, 爸爸急忙坐上火车去抱了三三回来,妈妈没有说什么,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爸爸年轻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在那个祖祖辈辈靠着几亩田地生活的地方,失去一条腿,意味着什么呢?大概意味着绝望吧!三三的到来,给了他希望。爸爸也很爱三三,每天很早的时候,爸爸就穿上假肢,开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出发了,载客人出去八九公里的小镇,或者去小镇载着客人回来,很多时候空着车去也空着车回来,所以爸爸赚的钱,除了油费,就给三三买奶粉。

    爸爸出去的时候,三三就陪着奶奶做饭、喂鸡、摘菜、割鱼草,傍晚的时候,就和小黄狗一起坐在门口的树下唱歌,玩耍,等爸爸,爸爸回来了,就帮爸爸把假肢拿下来,给爸爸的大竹烟筒里的装上水。

      三三想不起妈妈的样子。没有妈妈的日子,三三依旧悄悄地长大,因为三三有奶奶。

    没过多久,香味从锅里悄悄地探出头来,并越来越浓了,奶奶打开盖子,给鱼块翻了个身,再滴点黄酒,酱油,撒上一些葱段,鲜美的鱼儿就做好了!爸爸也回来了。这是冬至,三个人坐在一起享用一年的劳动成果!奶奶夹了一大块软软的鱼腩放进三三的碗里,三三夹起来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哇!满口的嫩滑,满口的鲜香,还有一丝清清的陈皮香,整个舌头、牙齿都兴奋到了极点。来不及细细品尝,三三又夹了一块!奶奶总是一脸慈爱地说:“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三三猛吃一通后,看到奶奶给三三夹鱼肉,爸爸又给奶奶夹鱼肉,三三看到爸爸碗里的鱼骨头,又把碗里的肉给了爸爸!结果爸爸和奶奶都笑了!这个时候,是三三最幸福的时候。三三总会比平时多吃一碗饭,因为最后一碗用鱼汁捞着饭吃,那都是无比得美味。

      然而这样幸福的时刻并不多,一年中除了年节,要不就是来重要的客人才吃得上这喷香的凼仔鱼。平时,三三能吃上两三公里外小卖部卖的猪肉就已经很不错了。很多时候,三三就爱拿着红薯跑到屋前的凼仔边里吃,边吃边把皮丢到小池塘里,心里默念着:“鱼儿,鱼儿你快快长啊!”

    后来,奶奶走了,三三慢慢长大了,上学了。先是到村里,后来到小镇上,再后来,又去了县上,还有一次到外面发达的地方做了暑期工,也逐渐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凼仔鱼,还有鲤鱼鲢鱼鳙鱼鲳鱼鳜鱼鲶鱼…….除了淡水鱼还有海里的咸水鱼,除了奶奶的焖鱼,还有清蒸鱼酸菜鱼水煮鱼红烧鱼香辣鱼石锅鱼生吃鱼………

    然而,每次看到鱼,三三还是会很想奶奶,很想奶奶做的鲜香甜美的凼仔鱼,很想那个遥远的偏僻的大山脚下,那个小小的屋子旁边流着山泉水的凼仔, 好想坐在旁边发发呆。如果能让奶奶抱一抱,多好啊!

  奇迹没有出现,妈妈也没有出现,所谓的逆袭,更是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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