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我定不会忘记那个秋日,她眉眼盈盈地瞧着我笑,那笑容比那秋枫还要艳丽一些,手里拿着的琵琶奏出绵长的小曲儿,让人如醉如痴。
她低眉浅笑时,我着墨丹青,和着琵琶声,伴着习习凉风……
直到如今,我忆起我所做之事,依旧,不悔。
【一】
“诶诶,听说了吗?过几日有人会来这儿绘像呢!”一个长相清丽着鹅黄衣裙的秀女低声说道。
“是吗?”
“绘像来作甚?”另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问道。
“那还用说啊,当然是把我们的容貌画下来,然后呈给皇上挑选喽!”此时那鹅黄少女显得激动起来。
“为什么啊?”又来了个粉衣少女,好奇地问道。
“咳咳,你不想想啊,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女子又众多,他总不可能一个一个认吧?当然是根据画来挑选佳丽啦!”那鹅黄少女得意洋洋的笑着,想必是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
“哦……”那粉衣少女点点头,眼神却不住往王嫱那儿瞟,见她依旧安静的看着书,也不知听到了这番话没有,暗暗叹了口气。
其他围观的女子也不出意料向王嫱那里看去,无他,王嫱是这一批秀女中容貌最出众的那个,想必假以时日定能博得圣宠。
有人的心里早已悄悄做好了打算……
而坐在树下翻书的王嫱依旧端坐着,眉目如画。
这几日王嫱总觉有些不同,又说不出为何,似乎是找她谈话的人多了,又好像这些女眷们更加在意自己的容貌了。王嫱没想太多,依旧每日的看书。
“小姐……”侍女小声喊道。
王嫱合书,抬头看侍女,似在问怎么了。
“过几日会有宫廷画师来为众秀女绘像……她们都已经开始在准备了,我们要不要也准备一下……”侍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下了。
王嫱侧目笑了笑,瞧着这些人里里外外跑来跑去,相互问“我这通身的打扮如何?”“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一些?”,缓缓摇了摇头。
她含笑说道:“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又何必随波逐流呢?”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这会直接影响到小姐在宫中的地位啊!”侍女明显有些着急,声调也不自觉提高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红着脸不说话。
“我知道”
“那您还……”如此的不紧不慢。
“有些事是说不准的,也无法改变的。”
侍女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只能无奈的替王嫱擦拭琵琶。
王嫱看到,想着好久没有弹琵琶了,忽心血来潮,拿过琵琶随意的弹了两个小曲儿,一旁的侍女呆呆地看着,旁边忽又围满了一群人。
“这弹得真好”
“按我说这宫廷乐师都比不上王嫱呢”
“没想到王嫱不仅博览群书还精通乐器啊”
诸如此类的赞美越来越多,王嫱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暗蹙眉。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切,阿谀奉承,人家自己都没表个态呢,你们搞得啊好像已经当上妃子了似的。”
众人纷纷闭口不言,只脸上还挂着虚伪的笑容,作鸟兽散。
终于安静下来了,王嫱心想。
【二】
就这样淡淡过去了二三日,终于有了几个画师带着小童来画画。
众人都穿金戴银,浓妆艳抹,恨不得披星戴月。
王嫱不懂这些人的心思,独自找了一角落坐下,闲散的观着这些人在画师面前笑得灿烂,端得矜持,也觉颇有意思。
不知不觉,已至黄昏。漫天霞光肆意挥散,如同一朵朵绽开在宣纸上的墨痕,美不胜收。画中的美人千姿百态,各有各的特色,或妩媚动人,或小家碧玉,动人之处稍加渲染,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已画好像的人早已不知去哪儿了,画师也准备收工,明日继续。
“这点心意……明日定要将我画的……”
“小姐本就长得……到时定会……”
王嫱隔的有点儿远,听不太真切,不过这寥寥数语早已被她猜着了个大概。
唉,我也回去吧!王嫱想着,站起身,向她住的小院儿走去。
抬头瞬间,见一清俊少年正收拾着画具。远远望去,夕阳落在他的一袭青衣上,投下一个斜长的身影。王嫱看不怎么清楚,但能感受到少年的气质是极好的,如同一棵青松。她不由得取了琵琶,拨弄二三,少年果真定定向她看来,她笑着回望那少年,见他一步步走来,笑得更加灿烂。
“姑娘唤我来有何要事?”他抿唇,过了会儿才开口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觉你气质极佳,想必画也画得很好吧?”王嫱笑吟吟的看向他说。
“姑娘缪赞。”他微屈身子,谦虚道。
“可否借你的画看看?”
少年犹豫会儿,终是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了她。
王嫱展开画卷细细端详,少年则看她出神。一个娇俏的少女微微低头,眉眼身姿,与这黄昏融合在了一起,说不出的和谐感。
过了会儿,王嫱称赞道:“惟妙惟肖”
又说,“敢问大名?”
过了很久很久,少年低声说道:“毛延寿”
第二天,恰巧是毛延寿为王嫱绘像。毛延寿小声问,“还不知姑娘芳名?”答道:“王嫱”
王嫱安静的坐在树下,左手边是一丛花,毛延寿总觉缺了点什么,良久,他说:“把琵琶拿上吧”
一旁的侍女听了,点点头,立马小跑着取了琵琶来。王嫱拿着琵琶,勉强的笑着,总觉被人盯着哪里都不自然。
毛延寿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轻声说道:“要不你就专心弹琵琶吧”
王嫱默认,低眉专注的弹着琵琶。
毛延寿不知她弹得是什么曲儿,确是动听,他便也伴着曲子执笔绘丹青。毛延寿很想时间再过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这样的惬意感觉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
终是画好了的,毛延寿瞧着手中的美人图,不觉痴迷,终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希望,能保住少女纯真的笑容。
【三】
过了不久,王嫱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样当了个什么娘娘,反而是被谴往了掖庭做了个小宫女,这是出乎意料的,不过众人也十分喜闻乐见。
王嫱的宫女生活淡淡的,枯燥而无味,偶尔也能与毛延寿见几次面,讨论下诗词歌赋、艺术创作。
打破这安稳的那一天终是来了……
匈奴曾几次向汉元帝提出过和亲,然而终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元帝不禁头疼。与其说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王嫱在掖庭主动上报了,也就是,她愿意主动去那遥远的北国和亲。
当汉元帝见到她时,惊为天人,没想到宫中还藏着如此倾城倾国的美人。但由于种种无奈,只能予她另一称号“王昭君”。日月可鉴,君心我心。
毛延寿也知晓这个消息,匆匆去往掖庭找她。
当时她依旧抱着琵琶,坐在树下,亦如当年。兴许是听闻脚步声,她抬头,淡淡笑笑。
“你为什么要去……和亲?”
“因为没人愿意去啊”,她漫不经心道。
“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不久就要离开了。”
“……”
“我再弹曲琵琶吧”
……
公元前33年,昭君出塞。
毛延寿蹲在大牢里,听那几个狱卒津津乐道昭君出塞的盛景,兀自叹息。
明日,他便要身首异处了,望着从天窗透来的月光,想起了许多许多。
他想起了初见她时的秋光烂漫
他想起了为她画像时的心情啊
他想起了与她最后见面时,问她的话:
“你不后悔吗”
她说,“不悔”
汉元帝因为毛延寿为王嫱画的画与现实极为不符,导致错失一美人,大怒,以欺君之名将他处斩。
毛延寿为王嫱画了两幅画,一副是在现场为她画的,如今珍藏在心里,另一幅是临摹之前那副丑化她的,呈给了汉元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只是不想又一明珠在宫中香消玉殒。
如今想来,他的答案也是“不悔”
又想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世上再无王嫱,只余一昭君”
王嫱,已随着他的梦,一同埋葬了。
【感觉自己在捏造野史啊( ’ - ’ * )但是我只想给毛延寿正个名啊,毛延寿的形象最初是是民间流传的一个反面角色,为反衬出昭君。虽然历史上好像是有个这样的人,但是对他记载太少,也不知好坏,万一人家啥都没做,就千百年来都背了这么个锅,岂不是太委屈了?不出意外,明天会理清史实再发一遍“正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