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村边的鱼塘
那个时候村旁的鱼塘,怎么就那么多呢?星罗棋布,大大小小,点缀在村子四周的边上。
那是一九八0年到一九九五年这个时间段。一九九0年,应该是村里最多鱼塘的一年吧。几乎达到户均一张鱼塘的几率。近三百张鱼塘,镶在村子的中央和周边,那是江南水乡的一幅盛景。
我的村子虽然处于旱局,到深秋,很多鱼塘都因干旱少雨而干涸了,可村子毕竟处于江南,池塘在一年中有三个季度有水,足可以养鱼了。有了鱼塘,渔业也就相应地发达。村里育鱼苗、贩卖鱼苗成了一项产业,名声在十里八乡是挺有名的。
我不知道,这些鱼塘怎么就能挖得如此之多。它形成的原因是多样的。据我有限的见闻来思考。鱼塘形成的最初原因大概有以下三种:一是建房打砖烧瓦要取泥而挖成;二是填充屋地和村道取泥而挖成;三是讲究风水格局,刻意改造而挖成。总之,地凹下去了,春夏两季雨水充沛,自然就蓄水成塘。
在江南,有一洼水的地方,不放鱼,也自然会有,何况勤劳节俭,知道过日子的乡亲们本身也不会放着那么好的一汪水塘,不让它生养些美食。
村边的鱼塘,因村民生产生活需要而功能用途各异。有的放浮萍,水浮莲,以作猪的青饲料;有的种藕,种慈姑,种冬笋,最多的是养鱼。有的人家,还在养鱼的同时种藕或套种水稻和放浮萍什么的,一养两得或者一举三得,实现经济效益的最大化。
鱼塘岸边,不是插上垂柳就是搭上瓜棚,夏天的炎热天气里,可保持水温不至于太高,有利于鱼的生长。那些塘边搭了瓜棚的鱼塘,往往也在瓜棚边上种上蔬菜和葫芦瓜、节瓜、冬瓜、丝瓜、菜豆、娥眉豆之类的攀爬类蔬菜。有了这一片瓜棚,一家人的蔬菜就不愁了。
而村里因为有了这些池塘和池塘边的垂柳,清明节时折柳条插于门窗边沿也不用愁没柳了。
我的家里,就曾经有过三张池塘,最大那张,有两分田那么大,是父亲在我们还小的时候,起新房的屋地时填土而挖成的。中等大的那张位于村子南面青龙田那块像水牛角一样的牛角田的角尖部位,有一分多田大小,是父亲答应一户人家打印泥砖而挖成的,这池塘挖成后,基本上是我家放水浮莲,没养成过什么鱼。我四兄弟分家产后,这池塘归在弟弟其度的名下。最小那张鱼塘,也有二十多平米,它是我们这一房人中四份人共有的叫福田儿的池塘分割后形成的。
福田儿原来是一张较大的鱼塘,泥深而肥,水也常年不竭,分割以前,是租给别人养鱼种藕。后来人家不租了,四份人就均分为四份。我家那份处于最下游位置。我大哥家养猪,没池塘放水浮莲,他提出由他筑好塘基,由他暂时管理。我们三个弟弟就同意了。如今,大哥家不养猪,那福田儿的小池塘不知作何用途了。
我家除了上述的三张池塘外,最早的鱼塘,是大哥现在盖的两层水泥楼房的位置。
我记得小时候,那张鱼塘里还养过乌草、乌鲤,塘里也长过菱角。我们下塘翻菱角藤,找菱角吃,很是香甜。后来,菱角被大人们当杂草拔掉,渐渐地就绝种了。整个村子也找不到这种植物了。
我家新房的屋地下好地基后,父亲就带我们用人力双轮车从最大的鱼塘处挖泥填了我家最早的这张鱼塘。填了土后,又铺了一层灰浆,用打板夯实,风干,成为一块晒坪。我们四兄弟分家时,这晒坪归大哥,大哥后来建房就建在了晒坪上。他名下的宅基地少,绝无仅有,也只能在晒坪起房。
在江南的农村,鱼米之乡,没有鱼,是很不习惯的。所以,有池塘要养鱼,没池塘,挖池塘也要养鱼。我的村子就是这样的。家里最大的鱼塘,原先是块上好的水田,土被挖出,自然就成池塘了。
父亲养鱼是比较成功的,我们家吃最多鱼的那几年,就是这张最大的鱼塘利用得最好的那几年。父亲有养鱼的经验,有几年的春季,他在青龙田的牛角田里筑高田基,放养过鱼花。鱼花其实是村里人对鱼苗的一种更贴切更准确的叫法。叫鱼苗其实叫大了。鱼儿在成鱼会游动时,真的很小,小得像粉末儿。
父亲从来村里出售鱼花的贩子那里买了几盅鱼花,放在牛角田的浅水塘里培育。几个月后,鱼花就长成小拇指头大小的鱼苗,可以出售,分养到深水塘里去了。村里的鱼苗贩子,都是这样自己培育鱼苗,然后用自行车运到别的乡镇的农村去卖的。
我曾十分好奇地看过父亲用水桶装回来的刚买的几口盅的鱼花,初看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鱼儿太小了,乍一看就是一瓢清水在桶底,什么也没有。只有俯下身子,把脑袋伸进桶里,才看到那些如针尖儿大小的游动的东西。就这么几口盅鱼花,放浅水塘里几个月,就能育出几万的鱼苗,数量之多让人稀奇。父亲卖掉大部分鱼苗后,会继续留养剩下的小部分鱼苗在浅水塘里,个把月后,这些底密度养殖的鱼苗就会有一两重了。它们会吃水草了。父亲就将鱼苗捞完,放进只隔了一块水田的大鱼塘里,让它们更快地成长。而浅水塘,则要放干水,整理好,作为二熟水稻育秧的基地了。
父亲每年将鱼苗放进大鱼塘后,就很少有时间再去管理。他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大把的农活要他干。养鱼的事,自然就落到我们几兄弟的头上。大哥、二哥力气比我大,可帮父母干些农活了。因此,养鱼的事,大部分还是归我。父亲要求我下午放学后,每天去割一包青草投到鱼塘里。
农家的孩子大多数是勤快的。我小时候乃至参加工作之前,都属于特别勤快之人。那时,村里同龄的孩子家里也有鱼塘,也有要割鱼草的,我们就经常相约每天傍晚下课后去村前村后的稻田间割田边的青草或烤烟田以及晒烟田里的草。割了满满一麻袋,就扛回自家鱼塘边,撒下去,末了,回家吃晚饭。
随着鱼花的逐渐长大,吃草越来越多,有时一天要割两包草。父亲偶尔会在晚饭后或利用看田水的机会,到鱼塘边看看。目的这一是看看我是否听话;之二是看看鱼的长势。父亲在鱼塘里实行套养,塘里放养着鳙鱼、鲢鱼,草鱼,以草鱼为主,鳙、鲢为辅,因为鳙、鲢鱼爱吃草鱼的粪便。鲤鱼和鲫鱼爱吃泥巴,会把鱼塘岸边的基础钻出窟窿,导致溃坝,父亲不喜欢养这两种鱼。可是不喜欢养也自然会有,它们是小鱼苗时就跟着流水游进鱼塘里了。
草鱼的大小是可以从它排出的粪便判断出来的。这一招,是父亲教给我哥哥,我哥传授给我的。鱼儿小的时候,屁股眼自然也小,排出的粪便像一节一节的香灰,像一节节切断的葱花,等长上一两斤了,粪便就有筷子嘴大小了。如果浮在水面上的鱼粪还没完全泡开时就有大人食指那么粗,那这条草鱼该有五斤以上了。我有时撒完鱼草后还有时间,就会走一圈鱼塘,察看鱼粪,看到鱼粪一天天变大,心里还真有一种成就感。鳙鱼和鲢鱼不吃草的,它们排的粪便我看不到。为了让它们的生长速度与草鱼同步,我会在十天半月内挑些猪牛粪投进鱼塘里,给它们吃的同时,也增肥水质。
养鱼是一种充满乐趣和让人容易产生成就感的事儿。在我看来,它比钓鱼好多了。这个过程中,往往有很多附带来的乐趣和收获。
其中,观察翠鸟和捡死鱼就是挺让人难忘和津津乐道的。翠鸟常在早晨和午后,停在鱼塘边的瓜棚上或柳树上,红嘴绿羽。我刚开始并不知道它们叫什么鸟,也不知它们经常一声不响地停在鱼塘边的高处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种长嘴巴绿羽毛的鸟儿好看。是二哥告诉我,它叫吊鱼雕,专门守在池塘边捕捉那些浮到水面上的小鱼的。
后来,我就仔细观察它们的所作所为,的确如二哥所言。早上,闷了一晚的鱼儿成群结队地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午后,池塘里的水温上升,水中的氧气减少了,鱼儿们又成群结队地浮出水面呼吸。而早已测出鱼儿们活动规律的翠鸟,总不会缺席此时间段的盛宴。它会两眼锐利地看着水面的游鱼,选择自己可以捕到的大小适合的鱼儿,看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池塘边的某个高处,俯冲到水面上的某个点。一圈涟漪,几颗水花溅起,翠鸟再飞起来的时候,嘴里已衔着一条银白色的鱼儿。
捕食成功的翠鸟最爱往大岭头的方向疾飞而去。我想,岭上应该有它们的家和孩子。目睹了几回翠鸟捕鱼的情景后,我开始不欢迎这鸟儿,每次见到它们停在我家的池塘边上,我都会用泥块掷它。可是,驱离一次也仅仅是一次,这种捕鱼能手,绝大多时候是防不胜防的。捕鱼,毕竟是它的职业,也是它生存的必须。
读小学后,在一篇课文里,我知道了二哥说的吊鱼雕的鸟,它的学名叫翠鸟。我虽然不喜欢它偷吃我家池塘的鱼,但是我却非常喜欢它那身美丽的羽毛。它的主食是吃鱼虾,那么,以家乡那么容易打捞到的鱼儿供养它,怕是不难的。
于是,我就很期望着哪天捉到一两只翠鸟来养,那一定是件美妙的事情。我相信我的两个哥哥也和我一样曾经也做过这样的梦想。然而,这种极为机智警惕的生灵,又哪里是想养就能捉到呢。
有道是有梦就有希望。我想养只翠鸟的想法,终于在一次巧合中实现了,这真是难得的机遇。
有一天,我和二哥上大岭头割一种叫生干木的灌木,用来给猪熏蚊子。在半山上的一块泥壁上,发现了一个泥洞,洞是直而朝上的,到了里面估计就是一个圆的小洞天。我们看洞口有几粒新鲜的泥土。洞的通道也是新鲜的,看样子有动物常出入。我俩在外面正好奇地探讨这洞到底是鼠洞还是蛇洞的时候,二哥就听到洞内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经验的二哥马上知道这是翠鸟的鸟窝,里面叫的是一窝雏鸟。他叫我赶紧回家取锄头上岭来挖洞取鸟。幼时的我们不懂爱怜生灵,掏鸟窝,捉鸟儿虫儿玩的事儿做得不亦乐乎。农村苦焦,孩子们也没啥玩具,不玩这些鸟虫鱼之类的小动物,那玩什么呢?
对我而言,好不容易发现一窝翠鸟的幼鸟,挖出来就可以实现养翠鸟的愿望了,当时的心情,别提有多欣喜。我飞快地从家里扛来锄头后,二哥就开始挖鸟洞。我们挖到一半时,有一只翠鸟飞快地惊叫着从我们不远处飞过,那叫声十分地惊慌和悲凄。
我们兄弟俩断定,这洞穴是它的,洞里的孩子也是它。洞穴挖到里面后,我俩取出了两只翠鸟儿,刚会睁睛,翅膀才长出毛管。放在手心里,它们摇摇晃晃的,不会站。我问二哥:养得活吗?二哥说:可能活。我就将鸟儿捧回家,放在祖母居住的厅屋儿来养。
我将它们放在挂在墙上的篮子里。每天喂它们吃些米饭、水和小鱼。看到它们的毛管一天天长出淡墨色的羽毛,我的心既高兴又怜爱。我想,我会用心地将它们喂养大,只要它们长大了,继续陪着我也好,飞走也好。反正我不忍心伤害它们一点点。
令人遗憾的是我平生第一次也仅有的一次养翠鸟却以失败告终。我太没经验了,也太马虎大意了。我和祖母居然都没想到老鼠的危害。有一天夜里,家鼠把这两只鸟儿吃掉了,吃得羽毛都不剩一根。我为此懊悔了好几天。后悔不该挖它们回来,断送了它们的性命。它们那个没了家,没了孩子的鸟妈妈,该是寻死觅活般痛苦难受吧。
养鱼的目的是为了吃鱼和卖鱼。我家的鱼塘小,一年到头也没卖过大鱼。村里只有家里有大鱼塘的人,才能在逢年过节时网鱼来卖。我家鱼塘的鱼,只够七月半(中元节)、秋社和春节三个节待客自给。逢干旱年份,进入十月,鱼塘的鱼就要起底清塘了,春节要吃鱼还得掏钱买。
我家穷,父母都是文盲,不善经营产业,加上兄弟姐妹众多,乡政府每次收超生费,我家都必须交无疑。这样的家境,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回肉,肚子最为寡水的,是农历三四五月份。到了农历六月份,家里鱼塘的鱼大的有一斤多重了。父亲会在夏季农忙结束后,叫上我和两个哥哥,抱了鱼网,提着水桶,到鱼塘网鱼,好好地犒劳一下辛苦劳作了一个夏季的家人。
鱼塘水深,我个子小,只能提着水桶在鱼塘边跟着网走的方向走。网鱼的场面是让人兴奋的,鱼儿受了惊吓,触到网或尚未触到网就跳出水面,跃过鱼网。有些鱼惊慌失措,常在逃窜和跳跃中撞到人的腿、脸及裆部,让人痛得欢叫。那些跳过网的鱼儿常常是大条的,肥而有力,我在岸边看到鱼跃的情景,往往也就能了解到塘里到底还有多少存货,货有多大。等我个子稍高大一点,父亲也就叫我下塘拉网了,提水桶的,变成了我的妹妹们。下到塘里,网鱼的过程,感觉鱼儿在水里逃窜时碰撞自己腿脚的力度,也能了解鱼儿的大小。网鱼,真是一种感受收获的最好体验。父亲有经验,一网下去,往往够一家饱餐一顿了,不用再网第二网。如果网的次数多了,鱼塘的淤泥泛起,水变得混浊,又过于惊吓鱼儿,不利于鱼儿的生长。
父亲每次网鱼来打牙祭时,都会网够一家人吃到痛快。每次煮熟,都要装两个脸盆的鱼肉。直吃得一家人好几天不想吃鱼。一年里,除了偶尔两三次网鱼吃鱼外,就只能到中元节和秋社才能吃够一次鱼了。家人再怎么想吃鱼,也得留够这两个节日待客。我记得连续好多年,这两个节日里,父亲都没买什么其他菜,只是保证客人和家人吃够鱼肉为止。不是他不想买,是家里实在没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读小学期间吃到鱼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我吃鱼的次数应该比父母和兄弟姐妹多几倍。原因是我会开小灶了。
开小灶当然得有鱼。我那个期间大部分时间和祖母吃住,傍晚放学后要去割鱼草。既然要割草养鱼,免不了要去自家鱼塘附近的别人的鱼塘看看别人怎么个养法,投喂什么鱼料。在留意别人鱼塘的过程中,我就会十分留意鱼塘里是否有死鱼或将死的病鱼。在村里,鱼死后浮在水面上,只要不臭,鱼儿又蛮大,就会有目击者下塘去捞起来拿回家煮了吃。如果死鱼太小,一斤以下的,有时也会有人去捞了拿回家,那人家里多半养有猫。
那些年,我在捞死鱼方面练就了非常地耐心和非常准确的判断力。我每天都会在投喂完自家鱼塘的草料后,沿着自家的鱼塘岸边走一圈,看有没有死鱼。那些死掉浮出水面的鱼儿是容易发现的,除了极个别被鱼草、菜叶掩盖和岸边水草掩盖的除外,发现这类死鱼不难,对我来说小菜一碟。难的是同时得仔细观察,看是否有病鱼或将死之鱼,这得火眼金睛。
我捞的死鱼多了,也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那些病鱼有的是脱了鳞片了的,有的是鱼身颜色由深变浅了的,游动起来缓慢,潜不到水底,浮于水面下半尺的深度,行人走近,也不知迅速遁去。
看到这样的鱼,我就可以推断这鱼必死,而且大概半天、一天或两天内死掉。有些将死之鱼,完全浮于水面,奄奄一息,游动困难,人走近了,也挣扎不出一两米的距离,这样的鱼,死得将很快。我对这些情况不一的病鱼或将死之鱼区别对待。几乎都在它们死后浮出水面的当天上午、中午或下午,将它们捞上来,用一根狗尾巴草穿了它的鱼腮,兴高采烈地拎回祖母所在的厅屋儿。没一会儿,祖母剖好鱼,铁锅里就冒出煎鱼的香味。
我在那些年,对观察病鱼,守株待兔地打捞死鱼乐此不彼。我觉得祖母年岁大了,缺吃缺营养,有鱼吃,对身体好。我把捞死鱼回家和祖母开小灶,当成一种对她的孝顺。
有时候,我在同一天里打捞到的死鱼有两条,我才会拿一条给父母这边,让家里人也吃点好的东西。
我估摸在村里,我是最会观察鱼的孩子,也是捞到最多死鱼的孩子。许多大人想捞还没捞到手呢。那年月,村子南面的鱼塘多。是鱼塘成就了我对祖母的一片孝心,尽管这种尽孝的方式让人匪夷所思,却是至真至诚的。父亲逝世,祖母也逝世后,我想起别人说的,尽孝不能等,要尽早的时候,回想起我少年时的这段与祖母共煮病死鱼的经历,还真的从心底里庆幸当年的尽力而为。毕竟,当我们有能力,有财力买活鱼孝敬长辈的时候,长辈也许已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江南和北国不同,江南没有风干物燥的气候,也没有万里雪飘的严寒,江南有的是一种温软和柔情。狼喜欢北方,鱼喜欢南方。
我的村子鱼塘遍布周边,所以水流时间长点的沟渠,免不了都会有鱼虾螃蟹生存。这些水族,很多是从鱼塘跑出来的,主人虽然在鱼塘的出水口设了竹篱或铁网,但也难免一些细小的鱼虾穿网而过。有些鱼虾,是从上游用于灌溉整个董家垌的龙潭水库顺流而下的。水库也设了网,但网不住小鱼。
这些从水库和鱼塘跑出来的鱼类,就在水田里和水沟里自食其力,繁衍生息。
我童年、少年时,爱随哥们去捞水渠水潭里的鱼虾,稍大点后,还湊伴去网过鱼。那时候村边有水流的水渠几乎都有鱼,泥鳅、鲫鱼、鲤鱼、草鱼、小虾等,收获多的时候有四五斤,少的时候有半斤八两。傍晚回家,将鱼煎了,和着黄豆一炒,就是一道美味。村里很多和我们同龄的人都去捞鱼,邻村的有时也有人跨村来捞鱼。我有时真纳闷,那时的鱼为什么就那么多。
我参加工作后,村里人因为形势变化,很多人外出打工了,水田有些也开始撂荒,鱼塘更不用说了,养鱼的人家越来越少。有些人家日子好过了,就不断地想扩张,将鱼塘填起来用于建房子了。村里的鱼塘日渐变少。
我的二哥在我们兄弟分家时,分到家里最大的那张鱼塘。他的大儿子读小学,放学回家放下书本就溜得没影儿。他向我感叹他儿子不听话,懒,贪玩,难教。我说,家里鱼塘可以养鱼呀,叫你儿子放学后割鱼草不挺合适吗?同时也可以培养小孩子对动物的感情,增长生活技能呀。二哥说,你别说养鱼了,现在农药太毒,谁还养鱼呀,上游的水田一喷农药,我鱼塘的鱼就遭殃,我干脆就不养了,现在改为种水稻了。我听了,也只能一阵叹息。
农村没有了鱼塘,也没有了牛群,也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农村了。很多孩子从小到大,没养过狗,没养过鱼,没放过牛,没干过农活,基本上没正经做过农民。到了我的下一辈,除了看电视、玩电脑、玩手机,就没经见过苦难,也失去了我们这一代人所具有的动手能力。是喜?是忧?都是时代造成的。我能做的,就是把我真正做过农民的经历写下来,留作纪念。